看了一眼面色凄苦的孙绍宗,傅松突然来了恶趣味,朝他努努嘴,“老孙,你难受啥,说出来让我乐乐。”
“滚蛋!”孙绍宗从桌上抄起一本书砸向傅松,“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的良心呢!”
“卧槽”,傅松手忙脚乱地接住书,从床上爬起来,“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生气了。咋了老孙,耷拉着张脸,谁欠你钱了?告诉我,我帮你讨债。”
随手翻了翻书,卧槽,还是英文原版的,每个单词看起来都挺眼熟的,可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你们搞计算机的就看这破书?”
孙绍宗一把夺回来,鄙视道:“这可是计算机专业的经典著作,不懂就不要瞎说。”
傅松:“……。”
说得好有道理啊,老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对了老傅,你刚才唱的小调叫啥名字?”
“你问我,我也并不知道啊。不过歌里所说的东西我倒是深有体会。”
“哦?难道还是反映现实的?说的是哪里的事儿?”
“说的就是咱沐城呗。这首歌是我去年在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工作时听村民们唱的,后沙旺是开发区那边的一个地名,其实就是一片盐碱地,海水连年倒灌,打井打出的都是盐碱水。那里寸草不生,更长不了庄稼,所以就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小村子。刮大风的时候就漫天黄沙,面对面都看不清人。”
孙绍宗听完后变得沉默起来,坐在床沿上低着头,良久才说:“我老家的情况跟你说的差不多,甚至比什么后沙旺都苦。”
傅松感觉有点不对劲儿,老孙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能吧,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上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要不要脸了,哭哭啼啼地成何体统,真丢人!
心里把孙绍宗鄙视了一番,傅松趴在床上探头问:“我说老孙,你这是干啥呢,开诉苦大会啊?”
孙绍宗抽了抽鼻子,闷声道:“没事儿,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我娘,心里就忍不住难受。”
“哦。”一听这话,傅松就没了兴趣,应付了一声,然后又躺回床上。
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每家每户都有一些不忍言的苦楚,傅松听得太多见得太多,耳朵都起茧子了,心里更是波澜不惊。
不要说别人,单单把老傅家的这种事情拎出来,傅松保证能绘声绘色地讲一天一夜都不带重复的。
很快,教师宿舍熄灯了。
傅松闭着眼睛,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孙绍宗说:“老傅,老傅,你睡了吗?”
“睡了。”傅松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哦……,不对,你骗我。老傅,我睡不着,跟你说会儿话。”
“你想说啥,我听着。”
“其实也没啥。”
“没啥就睡吧。”
“不说出来睡不着。”
“那你说吧。”
“从哪说起呢……。你知道我家农场的,家里五个孩子,我是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63年我爹得肺结核死了,我娘一个人拉扯着我们五个孩子。那时,全家的生活就靠我娘挣工分吃饭,一年辛苦下来,年底还要倒找给农场一些钱。”
傅松一下子没了睡意,卧槽,还有这种倒找钱的骚操作?
“为了偿还‘倒找钱’,我娘天天五更起,半夜睡,靠喂几只鸡、种点菜,年底卖掉还债,全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没粮的时候,就靠弟弟妹妹挖野菜来充饥,野菜被挖光了,就去摘柳树叶子吃。柳树叶子哪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又苦又涩,吃多了还泛酸水……。”
“我娘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好好孝顺她。我今年都29了,我娘一直急着抱孙子,前两天还托人写信给我,问我有对象没。我不能让她失望,所以得赶紧找个娘们儿结婚。”
“你是知道的,我喜欢梁希,第一次见她是来沐城的火车上,她北大的,我清华的,所以有事没事我就往北大的车厢跑,只希望能看她一眼。真的,从第一次看见她我就喜欢上了,这可能就是一见钟情吧。不过我现在想通了,梁希再好,也只是水中的月亮,怎么说呢,算是遥不可及的理想吧……。”
“嘿嘿,说出来果然好受多了。老傅,我决定了,不要什么理想了,我要找个会过日子的娘们儿,跟她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哈哈,到时候请你喝喜酒,你他娘的得给我封个大红包!听见没?”
“老傅,老傅,卧槽,你个狗日的,我还没说完你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孙绍宗打起了呼噜,傅松轻轻地翻了个身……
夜深人静的时候仔细想一想,傅松还是蛮佩服孙绍宗的。
以前他还有些瞧不起孙绍宗,总认为他读书读傻了,跟上辈子自己刚毕业那几年挺像的,典型的情商低,没什么心计。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上辈子傅松毕业后分配去了机关单位,而孙绍宗本科毕业后继续读硕士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了清大当老师。
结果,去了机关单位的傅松被刘主任耍得团团转,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当了一辈子的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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