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蔓,你……当真不会离开我么?”萧何意心中慌乱不已,他自然不是怀疑如蔓对他的情意,只是害怕罢了。
他放开了紧攥着如蔓的手,转而紧紧将她拥在怀中,身躯死死贴着她的,似是要将她融入自个儿的骨血里,再也不能分离。
如蔓的双肩被他箍得有些生疼,然她对萧何意唯有心疼。
她明白,明白他的所有不安。
在萧何意在黑暗中孤身奔跑之时,在以为自己就此堕落之时,他遇见了那微微星光,那抹于他生命里最后一抹温柔。
这抹温柔,他如何舍得放开。
若放开,便又成了行尸走肉,只为仇恨而活,而不对来日有所希冀。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与我而言,岁月总是虚无之物,亦终究不会苍老。你放心,我会一直陪伴你,就算你此生结束,亦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如蔓侧耳靠着萧何意的胸膛,感受着那因不安而重重跳动的心。
萧何意只将下巴抵在如蔓的头上,许久都不曾说话。
“若我成了耄耋老人,你却还是这副年轻模样,届时世人又该如何看待你我?”
一念及与如蔓相关之事,萧何意便什么都担心起来,他不想这事该不该担忧,亦往往忽略如蔓的本事,只想一心一意护着她。
而一想到她,萧何意便有些口不择言了。
他迫切地想守护着她,可往往却是他被如蔓所守护着。
听到这话,如蔓又是有些哭笑不得,她道:“若你成了老头子,那我便将自个儿变成个老妈子。”
萧何意心中暖了暖。他想,大概是自个儿担心太多了。以后的路一步一步走便可以了,又何必对未曾来的事而日日坐立难安呢?
他只用唇轻轻碰了碰如蔓的发,才深深道:“好。”
这里仍是无一行人,喧闹都在远处,直到站到脚有些发酸,这才回想起来,该是回府了。
“我们回去罢。”如蔓道。
“好。”萧何意点了点头。
虽才领了封,受了赏,又念及这些年几人在边关辛苦,便让他们休息些时日,亦不用操心太多军务。
然失地仍未收回,招兵买马之事从未停歇,军中之人倒也不敢真正安歇下来。故而萧何意仍常去军营中视察一番,督促练兵等军中杂事。
丙午年正月廿二,适才过了元宵。
可苍州及东南各州已失多年,天子心中无一日不挂念失地,日子越长,便越发心急如焚了。
故天子命老元帅沈宁安携萧何意前往苍州协助周进,早日夺回失地。
而赵子乾便留在了京州。
究其原因,不过是天子的猜忌罢了。饶是赵子乾再有心报国,如今有着广安王世子的名头,那天子便也是以其为广安王独子为由,不愿他远赴苍州,手握兵力。
如今的天子,更加相信外姓臣子。
赵子乾虽留于京州,无法与萧何意再次并肩作战,总是心有不甘。可帝王猜忌之心,从古至今便从未消减过,位高权重者,往往更舍不得手中权势。
然他留于京州,倒也能帮上萧何意许多忙。
其一,他虽是个逍遥世子,并不代表没有亲信。萧何意之妹萧宛烟疑似在扬州青楼里头,虽不知相貌,却能令手下多加留意,年纪符合的姑娘,也能暗中观察着。
如今萧何意将远赴苍州作战,定也是无缘得见的,这些符合条件的姑娘们,先暗中保护着,待萧何意从苍州回来,再安排时机相见。
其二,便是萧家的翻案一事。虽如今周进尚得天子器重,却也不得不着手去做。当年在场的下人,不信一个也寻不见,且与周进所勾结的那位萧府下人,要么早已被灭口,要么还活着。
不论当年是否留下了人证物证,终归是要细细去搜寻。且以周进的为人,近几年来更是阴险奸诈,凡利己之事,往往不择手段。
或许能从当中寻求突破,便是不能动他多少羽翼,也能令其坐立难安。
而如蔓自是随军前去苍州,又做起了军中的女大夫。
故而萧何意,在萧家变故的十一年之后,终于见到了这夜夜出现在噩梦中,这恨不得手刃,剥其皮、抽其筋、拆其骨、饮其血的仇人。
这日恰好三月初三,照往年的经验,苍州本该在三月初至上旬期间的这段时日里下一场春雨。
然似乎天公念及朝军行军路上辛苦,本还下着蒙蒙细雨的苍州,却在大军靠近其境域之时,偏偏雨就停歇了。
虽天境仍是阴沉着,却是少了许多泥泞,大军亦不至于因这连绵不绝的雨而显得狼狈不堪。
周进所带领的朝军驻扎在离苍州城二十三里外的巍原关,易守难攻。
故而朝军才有暇攻城,然苍州城亦是易守难攻之城,故而彼此对峙数年。若朝军破了苍州城,那其东南各州便也能轻易收回。而若不慎丢了巍原关,那勤王之兵便可经由巍原关过泠江及崎坡原,直破京州。
京州城破之日,便是天下易主之时。
且说那日沈宁安与萧何意、如蔓二人到达大营外,周进等人早已在此守候着。
周进在军中时,亦听过这位年少有为的云麾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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