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很快被查封了。门上贴了好几道封条。

事情太邪乎,警察看到犯罪现场也很吃了一惊,便草草结了案。

都说和这血腥场面不符的是落了一地的樱花,花瓣四散飘落在血池上,红白映衬着,诡异得美极了。

也不知道白启明怎么脱了罪,拘留了半日便放了出来。十四去接他,白启明脸上半点没有得以重见天日的喜悦。

他站在阳光底下,回想自己上一次照到太阳是什么时候。

实在是太远的事了,他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

十四等在一旁的大树底下,被前头站着的人挡住了。那少爷找了一阵才发现他,对他笑了笑,说要请他吃饭。

十四哪有吃饭的心情,只问二少爷什么时候能回府。白启明摆摆手说肚子还饿着,强拉着人去镇上最大的饭馆吃了饭。

点了满满一大桌菜,最后因为没钱结账闹出挺大个笑话。二少爷当然是没带钱,十四则是真没钱。老板没听说过白二少爷这号人物,吩咐伙计将这两个欲吃霸王餐的好好收拾一顿。白启明不以为意地坐壁上观,还是十四好说歹说,最后才将信将疑地派了伙计跟他们回去取钱。

十四只觉得一个恍惚,他就站到了院门口。他有点不太敢进去屋子了,这个地方太叫人伤心。

终于还是推开门。什么东西都是老样子,笔和账簿好端端在桌上放着。东西都还在,只是…他不敢往下想了。

白启明见他只抱了那么本破簿子出来,眯起眼睛将人看了看。

白家的产业自然物归原主,尽数还了白启明。

十四改了名字,他现在叫陆锦生。

他表哥表嫂两个人在孩子生下来满一月之后,带着孩子去了大城市闯荡,十四就把铺子买下来,算是正式接手了米铺,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开了分店,还有省城的生意人专门过来跟他签合同。

那些人管他叫陆老板。

让他签字的时候,他只写锦生两个字。

人家拿过去一看,笑着说,陆老板真有意思。

十四连忙摆摆手,说自己不认字。

他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来来回回地做同一个噩梦,一个白锦生在他面前一点一点散尽了的梦。

醒来的时候床侧是空的,屋子也是空的。

他已经不像第一次梦到他时落那么多的泪了。

前几回梦见他的时候,十四想去找他。

他总是担心白锦生一个人在地下孤单,他的三少爷性子本就孤僻,不爱同人说话,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最后一次见到梦里的那个人,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大概是三两年吧,他并不太记得。

陆大勇明白十四的心思,便成天留意着他,可是十四却出人意料一切如常,没什么异常样子,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正常得有些古怪。

但十四自己心里清楚,他好久都没有发自内心笑过了。

这些年里也发生了不少事,九尾长大了,快有落尘一般高。

陈天青去年娶了个媳妇儿,十四去喝喜酒那天,天气很好。陈天青带着新妇到他这桌敬酒,那姑娘长得真好看。陈芝华却打趣说,我哥说我眼拙,那十四你来看看,她笑起来的样子是不是和你像极了。

白启明居然给大夫人办了丧事,甚至极为隆重体面,十四没去,陆大勇去了,据说白启明在葬礼上哭得很伤心,像是死了亲娘,倒很会演戏。

这白家两兄弟都是经商的好料子,白启明接手白家家业后,把生意做得越发壮大,货都远渡重洋,销往国外去了。

白启明来找过几回十四,但十四并不想见他。他心里总觉得,是白启明把三少爷害死了。

其实这事怪得了谁呢?

非要算起来,他陆十四也是帮凶。

他身边这些人的生活好像都慢慢走到了更好更光明的路上,只有陆大勇的身子越发病弱,没等到什么好转,后来整个人浮肿起来,油盐不进的,一天吃不下几口饭。

这样拖了近一个月,他爹寿终正寝,十四终于决心离开泗河镇,离开这个伤心地。

铺子变卖了,还算换得一些养老钱。他也没带什么行李,一本账簿占了箱子里大部分空间。上面三少爷仔仔细细替他做了注脚。

他这些年都只是带在身边,没有敢打开来看过。

十四靠在车窗边,看外头的景。

过隧道的时候,他从玻璃后头看到了那张漂亮的脸,对着他,笑得很温柔。

他抬起手擦着眼睛,使劲的揉了一阵。

再缓缓将手拿开时,那个身影已经不在那里了。

十四牙根酸涩,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一个人活两个人的份,过得委屈极了,他咬着攥成拳的手背,无声地哭了起来。

邻座的男人给他递了手帕,十四接过来,道了谢。

有人拿行李的时候没注意把十四的箱子带出来,掉到地上。

十四便小心翼翼地放在膝上。

他突然很想打开那簿子来看看。

十四屏息凝神翻开了,真看了也并没觉得什么。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得了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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