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攀在崖边,紧接着升起一颗脑袋。

厉九川翻身跳上崖顶,方才抬起头,便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银蛇漫天,群魔狂舞。

漆黑的海水自山下一尺一尺升高,头戴面具的男人被钉在岩壁之上,血色蜿蜒而落。

弯角六目的面具支离破碎,露出玄十一苍白的脸,他双手扶着洞穿胸膛的黑枪,千万缕玄光自身躯溢散。

拥有同一幅面孔的神袛悬空而立,一根白皙的手指正抵着玄十一的眉心,龙首负甲的虚像被徐徐抽出,那是被剥离的玄冥!

崖下的海水疯狂拍打岩石,曾经囚禁在冥狱之中的古老传承们脱困而出,于水中呼啸,自虚空延伸的骨链尽数碎裂,巨大的苍白鬼目满是裂痕。

厉九川失神地站在原地,风雨中的丝发凌乱飞舞,他眼瞳里倒映着这暗无天日的一幕。

似是察觉到什么,玄十一艰难侧首,眼里遍布猩红血丝,尽是绝望之色!

“逃!”

他恶狠狠地呵斥,嘴里溢出血沫,语气却依然如同发号施令的王。

“他逃不掉。”

开口的青袍模样儒雅,眼底带着冷笑,此时青龙传承已然归位,正盘踞在青元君的眉心,灼灼生光。

玄十瑟瑟发抖地蹲在青元背后,【冥】被击碎,所有囚禁的存在都被释放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厉九川终于开口,眼睛却盯着玄十,仿佛知道只有他才会在这时解答。

玄十像被冻住了似的僵硬片刻,蓦地高声尖叫起来,语速又快又烈,生怕说不完就会死掉。

“冥狱里还镇压了白帝!方才激战,白帝凿穿了冥狱,联手青元偷袭了玄十一!”

“白帝?”

“祂已经跑了!”

还没等厉九川反应过来,玄十一忽然高声喊道:“把你的玄冥放出来!我给过你一份种子!”

一道漆黑的视线转移过来,厉九川只觉得胸口猛地一沉,如同被极其可怖的事物盯上。

趁“无上”分神的刹那,玄十一怒啸着扑向祂,无尽的鬼火熊熊燃烧,在他身躯上迸开数不清的光与火!

“逃啊!”

玄十一最后的眼神饱含不甘与怨愤,凄厉的声音贯穿耳膜。

厉九川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嗡鸣,顿时失去了意识。

待他再睁眼时,已然站在乌峰山脚下的茫茫雾海之中,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似乎只是一场幻梦。

他立即催动灵源,感受到玄冥传承种还处在暴走的边缘,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又怀疑地看向乌峰之顶,那里有比铁山还沉的阴云笼罩,什么也看不见。

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玄十一的传承种被“无上玄天”剥夺,那么自己身上的传承种来自何处?难道真如他所说,是提前塞给自己的?

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玄十也曾得到过玄冥传承,如若玄十一想要防范点什么,在自己身上放一份传承种也是合情合理。

这般思索着,厉九川甚至有种重新冲回山顶,引爆玄冥传承的冲动。

但他又直觉感到,这样肯定杀不死“无上玄天”,就算受伤也很难说,祂对传承种的掌控无可估量,冲过去说不定反而白白送了一命。

就在他纠结的档口,前方流水般的雾气中突然冲出一个人影。

定睛一瞧,竟然和他自己孩童模样长得毫无差别!

“你在犹豫什么?!蠢货!还不快走!”厉九禾压低了嗓子,怒声呵斥。

厉九川却如遭雷噬般地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脑子瞬间乱得像一团麻,说好了让大家都别来,怎么九禾偏偏就来了呢?!这样的话,他还怎么肆无忌惮地让玄冥传承暴走,怎么利用最后的底牌?!

厉九禾却上前拉着他就开始狂奔,“先走再说!”

两人一同趟过飘渺如仙境的酆泉,速度快到脚不沾地。

但厉九禾似乎仍不满足,当即化身完整的冉遗模样,交错的利齿衔住厉九川后襟,撒开六足狂奔起来。

转瞬间奔行一百里,厉九川看见了极富规律的衙泉,但就在看见之际,泉水哗然汇成一股,乱糟糟地冲荡向四周,险些将二人打翻。

“哼!”厉九禾齿缝里挤出一个音,“果然,衙泉乱象,你的格位没了。”

“我的?可玄冥传承还在……”

“在的是我留给你失控的那部分,仅仅是个种子罢了,现在传承度一分也无,就算暴走也伤不得祂。”

厉九川闻言面色微变,“你是玄十一?”

“废话!不然你指着一个无魂无魄的盗生胎来救你?”

“盗生胎?!”

“就是有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躯壳,但没有魂魄的假胎。”

“什么?!”

厉九川再度陷入混乱,“这么说厉九禾一直是你假扮的?她可是个女的啊!”

“什么叫我假扮,本君有这闲心,早就逆转乾坤,重登帝位了!”

“那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厉九川气得不轻。

“只不过是早些年分出的一缕意识,它没有记忆,像个真正的人一样长大,但从本质而言,它仍然是我。”

“你!……那这意识……”

“已经归化本尊,融为一体了,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从无上手里逃出来?现在连鬼王神位也被打碎……你给我跑起来,快点!”

“厉九禾”将他一口吐出来,不由分说地发出命令,神色肃穆的模样让厉九川一阵难受,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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