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九川此时才将指尖一点粉末擦进嘴里,只觉得眼前鲜活的灵愈发耀眼,死寂的物黯淡无光。

众多黄杉们的手和肚子里都若有若无地亮着荧荧光辉,这是尚未消散的灵源在彰显自己的存在。

光亮羸弱,但依然可辨。

厉九川回头看看白衣们静悄悄的屋子,又看看面前宛如雕塑的众人,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那些灵源虽未完消散,但师长们也不会用灵目专门去看黄杉。

一方面是能力过强的传承者,只是用眼睛看凡人,也会导致其被污秽,另一方面是这里水德灵源相当浓厚,若无某种猜测,也不会注意到黄杉们的异样。

但廖飞雪就不同了,他刚吃了肉,又看见黄杉们在冒微光,心里必然产生联想。

就算他不在乎别的白衣,也不代表他能接受这样的事。

如果这一切都是炎琥搞的鬼,那么他下一个目标,大概就是廖飞雪了吧?

炎琥这家伙最喜欢躲在暗处看别人中招,廖飞雪被骗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矛盾就注定会爆发,若自己是炎琥这样“毫无力量”的凡人,也会尽快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毕竟,这就是人心啊。

厉九川没打算对此事寻根问底,明天的池洗涉及生死,他既不感兴趣,也难以分心。

与此同时,炎琥从窥视湖畔的巢穴中爬出来,悄悄进入了地下。

厉九川的猜想是对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廖飞雪。

师长们每次行仪,都要在第九茧中“侍奉”神灵一整夜,除掉出现怪异变化的石牌奴,使神袛周围保持洁净。

他曾和一个白衣有过几分交情,问及此事,得到的答案是,神灵不喜欢污秽的气息,所以白衣们从不接触石牌奴,而沾染污秽进行池洗更是大忌。

即使不明白神灵为何厌憎污秽,炎琥也知道这不影响他利用这一点。

只是最近茧谷里发生的事情太多,石牌们都不知道藏去了哪里。

炎琥找了半天,发现不少泥笋的茧巢都坏了,石牌奴们找不着吃的,又不能去三层,那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他很快来到粪道,果然看见三五个石牌奴佝偻着身躯,默默地挖掘泥笋。

这里的泥笋长得最为肥硕,但味道恶臭,除非万不得已,石牌奴也不会来这里找吃的。

炎琥躲在一处隐蔽的石缝里,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来从他们身上拿点东西,突然看见两道身影飞掠而至。

定睛一看,竟是两位少年师长。

石牌奴们惊慌失措,转身就逃,却比不过两人手起刀落,转瞬间惨死在泥地里。

“真恶心。”少女厌恶地抖了抖刀刃。

少年幸灾乐祸道:“明天还得待个整天呢,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听他一说,少女脸色更差了,不满地咒骂道:“那两个自命不凡的,什么时候伤才好,这活本就不该我们做!”

“他们不完整,还伤的那么重,起码要在茧子里待个旬日,你就别想了,可惜老头和妖婆都没受伤,要换作他俩,盏茶功夫就好。”

“真烦!也不知神灵为何发怒……哼!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反正还有那么多石奴,再选出黄杉不就行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人心脆弱难养,仓促选出来的石奴只是野兽,可不能把他们放到地面污秽了白衣,否则咱们就只能吃虫子啦!”

少年笑嘻嘻地,率先朝外走去,“我要趁着这会赶紧睡一觉,能少在这粪坑里待,就少待一会,你就留在这抱怨吧。”

“你才要待粪坑!”

说着两人身影转瞬即逝,已然消失不见了。

炎琥吓出了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他怎么也想不通师长是如何知道计划的,难道是自己对人心的把握还不够?掌控还不牢?竟然有人背叛?!

这计划肯定不能用了,可也没时间换新的,眼下第一件事,是得把此事通知祝涅……不,不能这么做!

谁知道会不会是祝涅出卖了自己,他是白衣,又无性命之忧,万一是他干的呢?

炎琥思来想去,觉得所有人都可能是内鬼,于是暗自将今夜的耳闻目睹都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