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聿看着面色难堪的郑子石,把手里摆弄着的香匙放下,低笑道:“也罢,只我一个闲人,便由我来问话吧。”

郑子石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可没转述过媱嫦这话!

程聿却是全不在意的模样,用帕子拭去手上沾染的香灰,慢条斯理的动作,没半点儿被时间追着走的样子。

郑子石搓了把鼻子,手背到身后挥了两下,守在殿外的骁骑卫便押着方才从云楼带回来的姑娘和一个守门吏进来了。

这二人面如死灰,已然被吓破了胆。

程聿燃起香。

青烟自炉孔溢出。飘摇而上,终消散于天地,只留下阵阵直冲颅顶的清雅淡香。

他微阖着眼,双手拢着那只茱萸云纹紫金手炉,静静地品香,似已沉入香中,不闻他事。

堂下那兄妹俩已抖如筛糠,脊背都弯了下去,隆冬腊月里却闹了个满头大汗。

一盏香燃尽,程聿终于睁开了眼。

他复又执起香着,鎏金的香着搅动香灰,捣碎了灰褐的硬结。

“说罢。”

他淡然道。

仅此二字,喝得那二人如闻惊雷。

“大、大人……”

开口的是守门吏,他双掌贴地,死盯着眼前半寸的青石板,汗滴砸在地上,脏成一团。

“卑职……卑职……”

他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关挤出一句:“卑职不知所犯何罪!”

“子石。”程聿手里动作不停,连一丝愠怒都没有。

“司丞。”

郑子石迈入殿内,软甲带起些细碎声响。

程聿垂着眸子,搁下了香着:“赐福。”

“喏!”

他所谓的赐福,自不是赏赐,不过是碍于今日冬至,换了种应景儿说辞罢了。

郑子石大步行至那姑娘身后,俯身拎住她的后领,把她从地上拖拽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丈外的程聿是何模样,脖子便被郑子石一把拗断。

没有痛呼,亦没有鲜血。

“冬至亚岁,祥瑞之日,自不能见血。”

程聿的手又拢住了手炉,苍白的指尖被热意一烤,也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大人!大人!卑职知罪!卑职说!说!”

眼睁睁的看着妹妹死在自己眼前,眼睁睁的看着这酷吏不多一言便要人命,守门吏再也支撑不住,声嘶力竭的吼出声来。

吼完他也不等程聿言语,径直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个干脆:

“大人明察!十二、十二那日,卑职休沐去喝了些酒,归家晚了些……一个、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人就在卑职家中等着!是他找上门的!”

“他让卑职在冬至前夜值守时不论看到什么都莫要多言,有水车过也不必检查,他以卑职全家性命威胁,卑职不敢不从啊!而、而且……卑职想着,既是送出城的,也必定不会危害京安和圣人……”

“他、他他他见卑职应了,丢下一包银子便走了……是、是五十两!”

“卑职家穷,妹妹自小便被送到云楼学艺……她、她已十六了,等不到明年云楼殿选……卑、卑职便给她买了首饰,想、想着……”

他的舌头就像打了结,越说越结巴得厉害,到最后更是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满眼哀求的看着程聿。

程聿神色倦怠,待他说完后才问:“那罗衣呢?给了何人?如何给的?”

“是、是……是三日前,那人、那人又来了……他要家妹把罗衣放在云楼西北角的洞里……”

程聿微微颔首,瞥了眼倒地许久的女子一眼,声音中略带惋惜:“诚然,她罪不至死。”

他转回头,看着守门吏道:“你若尽早说,她可留条性命。”

守门吏涕泪横流,他颤抖着摇头,双唇嗫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程聿又不说话了,眼睛却盯着守门吏的方向,似在思量该如何处置他。

守门吏等不到自己的生死命数,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能救自己一命的事。

终于还是被他想到了。

他的身子都不觉跪直了些:“大人!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我虽没见过他的样貌,但他声音尖细,该是个太监!”

程聿微微蹙眉,屈起手指轻叩桌面。

郑子石立即便让人把他和他的妹妹带了出去。

“公子,我这便去告知主事。”郑子石很是着急的模样。

“不必了,”程聿微微摇头,“闲人问闲话,他说的媱嫦都该知道。”

“公子?”郑子石狐疑的皱起眉头,“主事并未审问过那个女子,更是没见过那个小吏。”

“若这二人当真紧要,她立时便会审。”程聿的嘴角微微上扬,“若是不信,你自行去回禀便是。”

他说罢便阖眸小憩。

郑子石迟疑片刻,还是放轻步子退了出去。

“把人看好,这人暂不能死。”郑子石离开前如此交待。

待他寻到媱嫦,把审问出的话悉数说了一遍后,他当真没从媱嫦的脸上瞧见分毫的惊诧。

媱嫦仍旧翻着陈记酒肆里脱里下榻的客房,待他不言语了,也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郑子石狐疑的看向始终跟在媱嫦身边的宋秋,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模样。

郑子石不禁皱起眉毛,问:“大人,您已知道这些了?”

“不是程聿让你来的吧?”媱嫦低笑一声。

“公子说……他说您应该已经知晓了。”郑子石满是疑惑的眼神在媱嫦身上打转。

曾经他只觉得自己永远看不懂程聿,现下又多了个媱嫦。

瞧着宋秋的模样,媱嫦应是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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