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他说:“为什么不睁眼?吾已准你看了……”

第二日,他说:“你若是愤怒,吾破例准你表达出来。”

第三日,他说:“……你的信仰动摇了吗?”

魔佛冷淡中带着些许对感情迷茫的语调响在耳边,窗边的人,仍是半侧着秀致的面容,双眸慈悲地垂下,平静地犹如在幽谷中坐禅。

信仰动摇了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只是……不管再怎么小心又谨慎地爱着魔佛,魔佛的回应也偿不了自己的罪了。

付诸真心的人骗了自己,不会骗自己的人被自己背叛得鲜血淋漓。

不过,苍生那样粗心的人,应该不会伤心吧。

想着想着,忘尘缘便笑了起来,平静地说道:“魔佛的心……忘尘缘不求了,不求了。”

平静得让迷达想把他撕碎。

那些年忘尘缘的眼睛还没有废掉的时候,他看着他迷恋至狂的神情,心里一种微妙的占有感灼烧了理智。

他吻着他的耳际说:从前有一个国王,砍掉了他最爱的琴师的双手,现在吾要你的双眼,你可愿意给吾?

他记得那时忘尘缘含着笑废了自己的双眼,笑着说:请魔佛观之。

但现在,你心甘情愿的献祭呢?

波旬从来不懂情,只有掠取与毁灭。

“若吾说他没死,你当如何?”

身形微微一僵,忘尘缘沉默了一会儿,叹息般淡淡道:“……是吗。”

“明日,吾便要把他之人头拿来,吾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表情!吾的……辅座!”

“……他之功体强悍,百招之内不取,不可久战。其余的……魔佛自便,忘尘缘不敢置喙。”

回应他的是狠狠的摔门声。

魔佛,不是就这样放下了,只是此生的罪,再难还了。

一个人静默着,直到山头落暮,似乎想透了什么,一言不发地动身离开欲界。

“辅座,魔佛交代你不可擅离……”

“别给吾添麻烦,晚了,就来不及了。”

乌云压顶,压抑得就好像一场崩溃。

血腥味……

雨水落在眉睫间,花落下来时,带着淡淡的粉色,就好像浸了血,里面的血丝分外分明。

恶念到了极致,纠缠成一种无解的毒。

鸾清商不喜这样的雨,但空气中慢慢浓郁的血腥气依然勾起了本能杀意,冷淡疏情的眼,倒映出雨中慢慢清晰的恶鬼……明明是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却是彷如恶鬼在阴间的骨地上爬行一般,嗜血又癫狂的笑渗入每个毛孔里。

“哈……哈哈,他又找到了他……”嘶哑的笑收住了,金色眸子慢慢冷下来,雨水顺着鼻梁落下,“你的眼神却和我的很像,但……我更恨你这种比我幸运的眼神!”

暴雪漫身,冰寒就着血腥味的雨水蔓延开来,奇异地凝成大片血色冰晶,恍如裹挟一身红雪。

“……魂魄困在自我罗织的恶象中,张开毒牙了吗?暴雨心奴。”斜按澡雪,半出鞘,亦是天地霜寒,雪刃逆光,尤照三分清冷。

不讶异陌生人为何认得自己,只觉得刚才见得九千胜拥着那个本早该死去的人笑得温柔,只觉得被勾起的扭曲恨火灼得心脏都生生撕开,只觉得汇聚在手心的邪力一瞬间将右手的皮肉震碎……抬起残留着丝丝血肉的骨手,活动了一下,森白的骨手发出一阵森然骨响,痛觉刺激得眼神渐渐诡异得兴奋起来。

“你能带给我的有多痛呢……有他痛吗?”怀着这样愉快的想法,骨手死神一般握住战镰裹挟血腥暴雨挥落而下。

“以恨成殇,以执入魔……你之眼相分明已经心性成狂!”

刀光,剑影,不是武决,唯有最腥狂的厮杀,每一道寒光划过,便势要取命。

果如绮罗生记忆里一样,刀剑不伤的特殊体质。

不是没战过不死之身,便是从前的号天穷也一度被自己破得形体俱碎,只不过这其中,好似还参杂了时力。

命格不在十二个时辰内,邪术诡异。

剑走雪纷落影,刀剑交错间,拉锯厮磨之声刺耳作响,抵着钩镰顿地一刹,却见暴雨眼泛腥芒,白骨之手迎面抓来,脚步一折堪堪避开去,只带走继续雪白长发。

好似总是对这样纯洁无暇的雪白发丝及其钟爱,勾缠着白发的骨手送到鼻下深嗅,不同于九千胜温柔的牡丹异香,这人,从面容到发丝都是一色的冰凉……毕竟是不一样的。

没有什么人能忍住暴雨这种变态的嗜好。

何况鸾清商本就不是什么温善之人,尖锐的杀意一起,便是无边风雪狂扫,将起终末绝杀之境时,骤见一幕青烟自身后掠过,错影间,宗师级剑气勾得澡雪战意蹿升。

“时间不多,你吾当时约定,应当不会有所违逆……”沉肃声音一落,青烟一拢,裹挟着暴雨不驯神情消失原地。

插手者实力不凡。

收剑回鞘,鸾清商本是来寻最光阴的,受暴雨阻挠这半刻功夫,却见所寻之人被另一个与绮罗生面容几乎相同的白衣公子一路……公主抱着慢慢走过来。

鸾清商忽然觉得一点也不想跟最光阴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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