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最后一根烟,霍云靳便离开了阳台,将客厅和厨房都整理干净。

像是从未发生过刚才那样的事情。

浴室内水哗哗的声音不绝,烟尘已经进去了一小时,霍云靳眉头一皱,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他礼貌的敲了敲浴室的门,“烟尘?”

没有回应。

“烟尘?”

只有水哗哗的声音,里面的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浴室的门没有安排锁,霍云靳思考再三,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如果烟尘再不回答,自己就进去。

“烟尘?”

没有声音。

霍云靳扭开了浴室的门,却发现烟尘躺在浴缸里,双眼都闭上了,水雾袅袅,模糊了她的神情。

走近一看,烟尘其实是穿着衣服进的浴缸。

男人连忙将她从水里抱了起来,离开了浴室,将她放在了床上。

她昏了过去。

霍云靳仔仔细细的检查她的四肢,确认没有人为伤痕。

突然,烟尘开口了,“你是怕我再次自杀么?”

霍云靳一惊,但没有直视烟尘的双眼。

上一次,烟尘就是自己躺在浴缸里,然后割腕,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血液流走。

所以,这一次他才会这么紧张。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傻了,日子久了,我都害怕死亡。”

“我只是觉得,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救的了。”

说完了两句话后,烟尘又闭上了眼,明显不想和霍云靳再交流了,她需要独自疗伤。

霍云靳明白,长达几年的朝夕相处,她的一个微小的表情,他都明白意味着什么。

霍云靳离开了烟尘卧室,便轻轻地带上了门。

就在门被关好后的那一秒,烟尘便睁开了眼。

她面无表情流了一滴泪,泪水滑进了耳蜗内……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流泪。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她才敢微微放肆一下。

薄惑都死了,她还有什么活着的念头。

十八岁以前,她因为爱着薄惑而不敢死,十八岁以后,她因为恨着薄惑而不愿意先死。

现在,没有什么能支撑着她了。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这病。

当初,她明白了整个火灾的前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做饭给自己吃。

那一天晚上,她出奇的冷静,冷静的下面条,冷静的吃面条。

甚至将最后一点汤也喝掉了。

然后又起身去下面条,吃面条。

来来往往数次,她一滴泪都没有掉过,她只觉得自己心死了。

后来过了几天,便传来薄惑治疗无效,而死。

她在那一天请霍云靳吃饭,在酒店里面出丑了,她当着服务生的面,用手抓着食物塞进自己的嘴里。

她清楚地看得到服务生眼中的嫌恶,也看的到霍云靳不可置信的眼神。

可是她拦不住自己,就连霍云靳都拦不住自己。

再后来,每一个深夜,她趁着霍云靳熟睡的时候,偷偷跑到厨房里找东西吃,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这个病发作过后,她就想去死。

她容忍不了自己的白裙子被玷污,于是再也没有选过白裙子。

烟尘想到这里,笑了笑,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的身体。

冷气开的太足,她鼻子有点酸,衣服都是湿的,冷风一吹,她就会发抖,脸上的泪痕绷得紧紧的,表情微微一动,就会疼。

而门外的霍云靳却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治不了烟尘的病,医生说过,这个是心病,除非解开心结,要不然这辈子也好不了。

他纵容着烟尘的自暴自弃,其实也是在纵容着自己的自私。

他想着,如果烟尘这个病一辈子也好不了,不就意味着他可以照顾烟尘一辈子了?

他宁愿她好不了,也不愿她被薄惑治愈。

甚至那一天,他知道了火灾的真相,心里竟还有一丝丝的愉悦。

烟尘不可能再回到薄惑的身边,烟尘只会属于他一个人了。

每次看到她暴饮暴食,他就悲喜交织。

他的烟尘,一辈子好不了,一辈子也会在他的身边。

他如是想着。

他不是没有发现过烟尘在夜晚里偷吃东西,他只是不想阻拦而已,他会买好食物,备好催吐剂,等待烟尘的下一次发作。

他掸了掸手中夹着的烟,烟灰应声而落,掉落在了地板上,然后被微风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