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许多人,哪怕是认识不久,也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有些是因为臭味儿相投,有些是因为惺惺相惜,还有些是因为同病相怜……

两个将死之人,面对面坐着,各自守着一坛酒,谈一谈这云江风月,谈一谈这古今春秋,或开怀大笑,或悲天悯人,竟也其乐融融。

端起一杯酒,畅快的饮下。周元生有些微醉,抬头看看夜空中的满天星斗,感慨道,“都说修真无时间,我原本以为指的是一旦修真,时间就会过得很快。没成想,所谓修真无时间,竟然指的是时间不够用。人生苦短,修真苦险。呵……”

“哈哈哈!小子着相了。”周元生对面,那灵动后期的修真者大笑道,“依老夫看,人生之美,就在于人生有限。没有死亡的痛苦,哪来活着的乐趣?想想自己快要死了,剩下的每一天,都变得弥足珍贵,也变得愈发有趣了。”

周元生怔了一下,叹气道,“若是前辈像我这般到了将死之时,怕就不会如此豁达了。”没有天魔眼,修为又不高,周元生自然看不出面前的修真者气数将尽。

那人微微一怔,笑了一声,给周元生倒酒。周元生忙要抢过酒坛,却被他制止了,硬是给周元生倒了酒,才道,“小子,咱们聊了大半夜,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呢。”

周元生拱手道,“晚辈大前门周元生。”

“大前门?”那人怔了一下,道,“就是那个凌绝上人的门派吗?”

“正是。”

“这样说来,你那个小师尊,就是陆野了?”

“对。”

那人笑了一声,看着周元生,道,“那养脉丹和聚灵丹,我倒是见识过,确实不同凡响。”

“家师修为虽然不高,但却是得到了凌绝师祖的真传,精于炼丹。”

“说起精于炼丹,我的一个弟子,炼丹水平也还是不错的。”那人又道,“听闻最近苍中之地打算筹备一场炼丹大比,整个苍凉域的炼丹高手都会参与其中。我落烟山一带,倒也有两个名额。你那小师尊,或许也能试试身手,或可一鸣而惊人。”

周元生愣了一下,道,“倒是未曾听闻过这个信息,不知前辈从何得知?”

“我一个故友,就住在苍中一带,消息比较灵通。当然,只是苍中的那些老家伙的一个打算,具体能不能实施,还是个未知数。”

“这样啊……”周元生不知道陆野有没有兴趣参与,他自己倒是极有兴趣,纵然没有资格代表落烟山,但能去见识一下这般盛会,那也绝对是一件好事。喝一口酒,周元生笑道,“两个名额么,想来烟霞门赵允前辈,必然会占据其一,剩下的一个名额……若是家师参与,怕是没人能抢走了。”对于陆野的炼丹水平,周元生极为看好。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大合适,便又道,“至少在落烟山一带。”

那人看了周元生一眼,笑了笑,道,“赵允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只是……这小子跟我一样,痴于炼丹,却疏于修行,怕是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了。”

敢称呼赵允“这小子”?这家伙是什么来头?

周元生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之人,片刻,才道:“呵,说起来,倒是忘了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我啊,我叫张云起。”

“原来是张前辈……”话说一半,周元生猛地一怔,瞪大了眼睛看着张云起,道,“尊驾……尊驾是赵允前辈的师尊?”

“嗯。”

“失敬失敬。”

“少来这套,因着弟子来‘失敬’我,不是让我害臊吗?我承认我不如自己的徒弟行了吧?来来来,喝酒。”

张云起是个很豪爽的人,与周元生一直喝了整整四坛美酒,眼看着夜已经深了,才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道,“天不早了,你休息去吧。”

打发走了周元生,张云起又喝了一碗酒,靠在船帮上,仰头看着天,轻声叹气。

所剩无多的时间里,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这个问题,张云起在烟霞门养心堂里想了很久,才决定南下云江。

二十年了,不知道竹娘子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个傻头傻脑的帮她修剪竹子的家伙……

遥想当年那竹娘子的风采,被深深迷住的,又岂止张云起一人!

千花港,百花香,不及竹娘倾云江。

十锦床,一未央,莫如竹林有闺房。

莫说是二十年前,就算是在竹娘子归隐二十年后的今天,依然有人记得这首夸赞竹娘子风采的诗句。

“其实都是夸大其词。”林再横躺在船舱小隔间的木床上,两条腿搭在木板隔墙上,赤着脚,抠着脚丫子,裤管儿坠下来一些,露出半截雪白小腿。林再道,“早在十二年前,我就见过那竹娘子,那时候她已经归隐,住在竹林。就是一般的货色,长得还不如我呢。”

陆野半躺在床上,看着小窗外的月色,笑道,“你睡她了?”

“那倒没有。”林再道,“我是女孩子啊,怎么睡她。”

陆野转脸看向林再,瞅了一眼她正抠着的雪白的脚丫子,忍不住想起了“抠脚大汉”这个词,眉头拧了一下,道,“你不是说你以前常常流连烟花之地,睡过很多女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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