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人是不讲究什么吃相的,尤其是饿得狠了,那就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没一会大伙手中便都空空如也。陈冲和善地笑着,指着身后的笼屉,对他们缓缓说道:“大家不要着急,你们看,我们这里还蒸着馒头,等会大家都还有得吃。我想我也不用再多说,大家应该也能看出来,在下便是新上任的西河太守,你们叫我陈冲就好。如今离馒头蒸熟还有段时间,所以陈冲想先和大家叨扰一番,陈冲也是有求于大家,还希望大家能够帮助在下。”

虽然早就猜出陈冲的身份,但囚犯们真听到这位年轻人便是新任太守时,还是忍不住一片纷纭之声。陈冲等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想必大家已经听说过了,我前日刚到县内,便去和刺史大人请命说,要消弭郡内的匪患,刺史大人也应允了。只是如何消弭呢?我思来想去,颇为忧虑,觉得杀人是不能避免的,所以我安排三县县令带你们来到此......”

话尚未说完,只见场上便有几人哀号道:“冤枉啊!大人,我等并未从贼啊!冤枉!恳请大人饶过我们一命”却是几个农妇,说到这里,哀不能已,又当着众人面前切切哭泣,其余囚犯心有戚戚,纷纷撇过头去,不忍去看。

陈冲快步走下来,将这几人扶将起来,又好言好语劝了几句,笑道:“你们这是何必,我话还未说完,如何来的冤枉?”他衣袖上沾了一片灰黑,但他并不在意,站起来环视众人,扫过每人的眼光、面孔,突然又感叹说道:“只是当今世事,又岂能用冤枉二字囊括?”

“我知道在这里的,肯定有冤枉的,哪里没有错案?只是在座的诸位,遵守王法,想要活下去,诸位又哪里真有完全的清白!还有谁没抗过税?还有谁没逃过役呢?!”

说到这里,在座百姓感同身受,竟都低首流泪。陈冲一时情绪上涌,也有些克制不住,但他流泪时也还在笑:“我请诸位来到这里,其实就是明白这一点,活下去对大家,真真太难。两百年前,我西河郡有二十万人,如今,还在案牍里的不过两万人。”

陈冲指着桌上的案牍,对众人叹道:“一郡不过两万人,何其荒唐!但就是这两万人,我还必须要带兵去杀掉一部分,那时候这里可还有万人吗?”陈冲勃然道:“治民治成如此才能海晏河清,才是真正的荒唐!”

他收敛了神色,对囚犯们一拜,对衙役二拜,对苍天三拜,随后强作淡然道:“因此我愿意赦免诸位,放大家回家,只想诸位帮我一个忙,如家中有从贼的,我希望你们能劝他回来,家中没有但认识有从贼的,我也希望你们能劝他回来,只要他们离开贼军,我便既往不咎,全部赦免!”

“如果还有继续从贼之人,也希望你们到时将贼人姓名等报备于我,无论他日后如何,我对你们都不予牵连。”

陈冲击掌,示意徐庶等人拿出几箱木牒,这都是昨日陈冲吩咐连夜制作的,上面并未有其他标志,只盖着一个印章,上面赫然是“颍川陈冲”四个大字。

陈冲坐回桌前,用他所能的所有诚恳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太守府的大门将敞开两月,你们将这些木牒交给你们的丈夫、阿父、儿子。不管他是谁,曾经干过什么,只要手持木牒,进得这里,我便既往不咎,将每个回来的义士都记录在案,重归户籍,并帮大家重新安家。”

“我会一直等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