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你的体温太高了。”戴着四层袖套的保安惊叹了声,对好不容易才将沉重的躯壳挪到挂号台前的柏韵莲道,“天,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四……四天没睡……了……”柏韵莲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保安安心,因为患者已知的最长发病周期就是四天左右,柏韵莲既然神志还很清醒,那就说明,问题不大——毕竟,环州厉疾会让人的眼睛变红,但眼睛变红的人并不一定都是染上了环州厉疾。
保安吁了口气,额头上的“川”字也慢慢消失了:“病历呢?”
“这。呃……但我不是本市的……”
“没事,没事。先看,有病历就行,其他的以后再补。”保安打断到,顺手将写着体温的小纸夹在那本崭新的病历上。
“09号诊室,赶紧去,那医生刚做完手术,有十五分钟休息时间,去晚了,她就要给别人看了,这么多人,得等到下辈子。”或许,这就是特殊的照顾了。
“谢谢……”
这条走廊可谓是死亡之地,满座的病患中,起码有四分之一是身上带着血色的,他们的眼眸,有的还是纯色,有的已经点上红点,最严重的那个眼白已经爬满了血线虫,胸脯也不停地上下抖动着,他打着吊针的伴侣就坐在同一张椅子的扶手上,疲惫的双眼中写满了焦虑。
柏韵莲暗中摇了摇头,如果这些人都变异了,谁来保证其他人的安危?
09号急诊室位于走廊的中后部,里面有两张桌子,房门虚掩着,门外的牌子上,插着两名医生的名字、职称。牌子下那盛放病历的架子早已被病历压得不堪重负。
“咦?”柏韵莲的眼光锁定在其中一名医生的信息牌上,这名字好眼熟啊!
由于柏韵莲的装束,其余人对她在敲门后便推门而入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意见。要是换了别人,这肯定会引起一场骂战,甚至是激起众怒——能在这里候诊的人,都是经历了千劫万难的勇士,他们岂会坐视插队不理?
“咚”、“谁?”柏韵莲巧妙地用关门声,挡住了医生的询问声。
这是一名年轻的医生,但眼角已泛起皱纹,此时她正站在洗手台前,蜡黄色、布满印痕的脸上挂满了水珠。
“师姐……真的是你!”柏韵莲喜出望外,这位年轻的医生不是别人,正是跟自己多年的好友,大自己三届的穆慧文。
“你是?”穆慧文一脸诧异,没认出柏韵莲,这倒不是说她薄情,而是柏韵莲的声音经过两层布料的阻隔,已经变味,而她的脸又隐没在厚实的防化服后。
“我……韵莲啊。”柏韵莲边说,边相当费劲地将护目镜摘了下来,又脱下了帽子,同时摘下了勒得紧紧的口罩。
“莲莲!真的是你!”认出柏韵莲后,穆慧文也是相当高兴,张开双臂,当然也只是做做动作而已,现在这情形,谁都不敢大意,何况柏韵莲还抱着令人冷汗直冒的病历!
“你也来阳川了?”
“嗯。”
“以后慢慢聊,你哪儿不舒服?”尽管两人都有说不完的话,但时间,不允许她们叙旧,“天啊,你怎么烧成这样?”
“估计是累坏了……淋了五六场雨,又没怎么睡觉。”
“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肌肉很酸,浑身乏力,没胃口。”
“有感觉想吐吗?”
柏韵莲托着腮帮想了想摇摇头:“没。”
听诊器那冰冷的金属头旋即被贴到了柏韵莲的肌肤上,那玩意立刻变成一个贪婪的饿鬼,大口大口地吸食着柏韵莲的身上所散发出的热量,弄得她连续打了四、五个寒颤。
“还好,没有湿性啰音。脱衣服。”穆慧文收起听诊器,那语气令柏韵莲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对这个命令早就习以为常了。
“什么?”
“这是规定,看你有没有被咬。”
“……”柏韵莲甚是诧异,她长这么大,貌似还从未在外人面前脱过衣服,不过不愿归不愿,她还是照做了,当然,牢骚也是要发的,“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刚开始,没这规定。后来,有个瞒报的医院没出就发病了,咬伤了五六个人。”尽管穆慧文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但从她双眼中流露出的恨意可以看出,这件事远比她的描述要严重。
“有人不服从吗?”柏韵莲边问,边将长裤脱到脚踝,露出光滑的大腿。
穆慧文捂嘴一笑:“当然有,有个闹了个把小时,还打人,结果你猜怎么着,外面等的那些人给他来了一顿打。”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染上不洗澡的毛病了?”穆慧文边捂着鼻子,边挠了柏韵莲的咯吱窝好几下,惹得柏韵莲左闪右避,肉麻不已。
“我……我也不想……啊……”
“啪”话音未落,柏韵莲的臀部便挨了一下,那里的肉!也随着这一抽而上下跳动,穆慧文一定是故意的!她怎么能这么调皮呢!
“肠胃型感冒引起的高热,吊针吗?”穆慧文可没给机会柏韵莲“追究”这件事,已经在电脑前忙碌起来,“吊针就快点,光吃药搞不好要复诊。”
“吊!”柏韵莲杀伐果断道——她才不愿再来这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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