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樱愣了老半天,眼眶红了。

纪茹芳拆开档案袋,里面是她早晨拿走的那个户口本儿,原来户口本儿上就她一个人的名字,现在多了一个徐樱,两人一人一页,亲亲密密的写着“母女”关系。

“打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留在村里婶子家养的闺女了。”纪茹芳拉着她的手,带点儿小心,又带点儿高兴的问她:“你愿不愿意?”

徐樱嘴唇打哆嗦,身体也跟着颤抖。

她想说愿意,嘴巴张半天,憋出个难看的笑,泪也滚下来了。

“你看,咋还哭了,不愿意啊?”

“愿意,可你……”

她没在这家看见男人的影子。

虽说纪茹芳这年纪,早该结婚生子了,可万一真是单身,无缘无故就多出自己这么大个闺女,以后街坊邻居怎么看?

“我咋啦?我结过婚,打仗的时候,那陈世美怕死,偷了家里的钱,丢下我一个人跑了。我怀着个娃往村里躲,又惊又怕,还没进村儿,就倒在路边了。还是个路过的婶子把我拖到稻草堆里帮我接生。可那娃跟她爹一样,命不好,还没出来就断气了。”

她强笑着叹了口气,说:“埋的时候,我问婶子,是个男娃还是女娃?婶子说,是个女娃,女娃死就死了吧,那年代,女娃不好活。”

“嗯。”

徐樱明白,说完却又摇头说,说:“有你这样的娘,她要是活着,肯定能活好。”

纪茹芳扑哧笑了:“死都死了,不说了!老天爷不是把你这小丫头片子给我送来了?以后咱母女两个搭伙儿,好好过日子!”

她表情里的悲戚都散了,高高兴兴的指着户口本上的字,让徐樱一个一个的教她念。

镇上没办过扫盲班,纪茹芳也没上过学,到现在,她都只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也不知道怎么困难的跟人沟通,户口本上的“徐樱”两个字,竟然都是对的。

徐樱心里暖烘烘的,她倒不介意自己姓啥叫啥,但对纪茹芳,是打心眼儿里佩服敬重,那以后,就管她叫“娘”了。

纪茹芳记得她让村里推荐去县初中上学的事儿,也想想办法,把她送去县初中。

可徐樱不想去。

一则她怕她爹找不着她,到县初中找人去。

二则,现在这年月不好,无论县初中还是镇初中,都是上午上课,下午劳动,本来就只有半天课,老师学生的心思还都不在教书学习上,她在哪儿上都学不到啥,还不如省点儿钱,就在镇初中上。

纪茹芳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打这天开始,就天天往街办和教育局跑。

她自个儿没生在好时候,爹还是个老封建,坚持厨师这手艺是传男不传女,不仅不肯收她,书都没让她念过,反倒从小把她拘在家里,想让她当个千金小姐,结果千金没当成,没文化的亏她倒是吃了一箩筐。

先是她爹一腔真心喂了狗,上门女婿变陈世美,丢下她跑了,再是她没文化又没手艺,差点儿让背信弃义的孙德兴算计走家传的饺子馆儿。

得亏赶上国家搞公私合营,她第一个报了名,不仅保住了自己的股份,还成了镇上乃至县里的先进典型,当时就上了报、登了照片,热热闹闹让全县人都知道饺子馆儿是她纪茹芳的,孙德兴才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那以后,她也使劲儿的学识字、学手艺,可自个儿学太慢了,到现在,她连她爹留下的菜谱都看不全,手艺上也没啥精进。

孙德兴见她不行,胆子越来越肥,这回明知招待“学习团”是个大事儿,却故意为难她,当天撂摊子,要不是徐樱救场,她可真不知道是啥后果!

所以不管徐樱咋想,纪茹芳打定主意,必须让她继续上学!

她到处跑,饺子馆儿的生意暂时就交给会计李玉华。

孙德兴还请假,纪茹芳也就晾着他,眼下有徐樱在厨房顶着呢,别说她,整个饺子馆儿的“娘子军们”,就没怕的!

不仅不怕,李玉华还主动跟徐樱商量,想换菜谱。

这饺子馆儿开在镇上,主要服务对象就不是政府大院里的那些人,而是镇上和县里两个厂子里的领导和工人。

他们这县里有个省里第二大的钢铁厂,镇上还有个专给钢铁厂供煤的煤场。两厂几千号工人,多的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小年轻儿,加上这年月工人相对富裕,手里有活钱,下班儿了就都愿意来饺子馆儿吃点儿食堂里见不着的新鲜菜。

可说有钱,跟领导还是没法比,原来孙德兴做大厨,爱用山珍海味,进货贵、卖出去更贵,工人们小半年都未必敢来一回,生意也就靠着普普通通的饺子勉强维持运转。

赶上困难时期刚过那几年,饺子馆儿都没法开张。

现在李玉华听说徐樱用几道便宜菜把上面的领导都征服了,就兴致勃勃的提出来,让她用那些菜替换掉孙德兴原先的,一来能以薄利多销的方式,给饺子馆儿增加进账,二来,那可是领导们指名道姓说好吃的菜,老百姓能不追捧吗?

这想法其实没什么问题。

在未来的市场经济里,有条基本原理,就是根据市场需求制造产品。

在现在的计划经济时代,李玉华就能想到这点,很不容易。

但徐樱没立马答应她,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想过,饺子馆儿的服务对象,也就是她们饺子馆儿的用户市场,究竟是谁?

她们的用户和市场是工人,是大山里偶尔出来赶集的村民。

他们多半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吃的野菜比领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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