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虽然比他年长,可她不能还手。她还没有碰到弟弟的衣襟,就已被水家女子喊着梁家丫头要杀了梁家公子。没有解释的余地,不分青红皂白妞妞一定会被揍。往往这时候是阿缪动手打妞妞,一边打妞妞一边掉眼泪,我懂阿缪,若是她不教训妞妞,那奶奶和她父亲打妞妞下手会更狠。

我不懂一个孩子秉性怎么可能那么恶劣?又或者在他的世界,他是对的。因为他的母亲和她的奶奶无时无刻不在向他言传身受。梁家的阿缪就是个下人,梁家的妞妞就是他的玩偶。

我只是看着妞妞就觉得心疼,心疼人世百态。同她一般大的小女孩正是父母怀中的宝贝,或身居高位,动辄数十人伺候;或锦衣玉食。可我看到的妞妞隐忍,坚强。她自己受苦,还体谅着母亲,心疼着母亲。

突然我感觉到胸腔一阵刺痛,宛若万箭穿心,疼的快要喘不上气。在阿缪的记忆里整个天被红云笼罩。我此刻感受到的痛苦是随着阿缪的记忆而来。我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开心,她的伤悲我都可以切身体会。

马上到了除夕,这是人界最大的喜庆节日。我看到阿缪天尚未亮便早早出门,手里紧紧攥着平时替过往商队清洗马匹赚来的零散小钱。她想在这喜庆的日子为妞妞置办一件新衣,妞妞已经很多年没穿过新衣了。贫穷的小镇没有女孩的衣服,她只能早早出门步行五里路去找过往驼队换匹好布。

阿缪想给女儿一个惊喜,她在妞妞熟睡时匆匆出了门,甚至都来不及道别。阿缪运气很好,碰到的商队里恰好有一个小女孩,身形同妞妞差不多。为了省些钱,阿缪便买了那姑娘一件九成新的红色小袄。

我看到阿缪的记忆整个天空开始下雨,胸腔里的痛感越来越强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匆赶回铁匠铺。越靠近铁匠铺,那种撕裂的感觉就越强烈。

前面围着一大圈人,我强忍着痛穿过这些人的身体,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个铁匠铺塌了,一片断壁残垣,梁俞跪在残破的瓦砾上,他娘和他后娶的女子也在。唯独不见了妞妞。我瞧见他们大声冲一根两人粗的柱子下喊着“妞妞……小强……”

我赶紧冲上去,此时天空下起了大雨。铁匠铺坍塌,当时两个孩子可能在屋内,所以都被压在了粗大的梁柱下。因为太深看不到孩子,只能依靠喊话判断两个孩子在哪边。

我只是一缕意念,所以我可以站在废墟上。因为整个屋子是黄泥打造成,梁柱坍塌后被黄泥托着,两个孩子身下刚好有一个小的空间避身。若是想要救援,必须有一个借力点踩着才可以抬起来柱子,可这黄泥却再也不能承受毫毛之力。更何况此刻天空飘雨,土块遇水成泥,柱子随时有砸下之势。

一个壮汉匆匆喊道:“梁大哥,你快做抉择吧。你瞧开始下雨了,屋子都是用黄土胚成,雨万一下大了成了泥浆,两个孩子可都救不出来啊!”

旁边另一人也道“大哥,你现在只能救一个,翘起来一边另一个肯定活不了。大哥你快啊!再想想两个孩子可能都保不住啊!”

梁俞粗糙的大手抱着头,仰天大喊一声。他太痛苦了,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以来做决定,生生放弃一个孩子,那是一条生命啊!

梁俞他娘手一挥“不必想了,这事我做主,当然要救小强。至于妞妞……往后我们给她多烧点纸钱。”

一旁的水氏也哭着求梁俞“相公,我求求你,你看小强那么小,他那么小你怎么忍心啊?他都没出过镇子,他都没见过这个世界呢。”

一边说一遍抹泪,“相公我求求你,梁家就小强一个男孩子啊!只有他一个男孩子啊!”

一旁的众人也纷纷附和“大哥你快选择吧。”

梁俞脸色铁青,下唇被他咬出血来。我隐约能听到妞妞喊“爹……娘……我好怕……救救我。”

我着急的看着远方,希望阿缪能赶紧赶回来救妞妞。可我只是一股意念,我所见一切皆已为事实。我更改不了任何。

突然柱子发出嘎巴一声,已经缓缓向梁强那方慢慢滑下。

水家女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不停的拉扯梁俞衣角求他救小强。梁俞他娘强拉着身旁壮汉,祈求人家赶紧救救她的孙子。可大家都望着梁俞,梁俞不吭声,没人敢动。

突见梁俞脸贴在地上,他冲底下大声喊着:“妞妞,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娘。下辈子你一定要投个好人家,爹对不起你啊!”

我扭过头去不忍再看,昔日,女娲娘娘造人,有男女之别,却无男女尊卑之分。我不知这人间的礼化教数为谁所定,亦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竟如此重男轻女。女子便不是人?女子便不该享有同样的生命待遇?凭什么梁俞可以扼杀妞妞的生命?难道小强没有看世界,妞妞就看了?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残害一条无辜幼小的生命?那如果小强是女孩呢?留下的一定会是妞妞!毫无疑问!我实在是觉得凡人荒唐可笑,亦愤怒愤恨。

人力终有穷时,我看到不知从何处赶回来的阿缪。大雨磅礴,阿缪跪在地上,抱着妞妞尚有余温的身体。她不敢相信,她的女儿躺在她怀里,七窍流血。她不能在听到妞妞软软糯糯的喊她娘亲,再也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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