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筝试着与小五说话,那孩子却像是听不见一样,只是用乌黑的眸子直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让谢筝在大夏天里都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这一日间,谢筝与许嬷嬷一共走了六处善堂,得来的讯息都差不多。
谢筝仔细观察了她遇见的每一位妇人的手,却都和印象里的那双手不同。
城南的广德堂,是日落前走的最后一处善堂了。
这里的条件比之前的几处都差些,谢筝刚一迈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酸臭味道。
许嬷嬷亦是皱起了眉头,她是萧娴跟前的体面嬷嬷,与粗使的婆子们不同,平日里闻不到这些糟心味道,一时之间,很是不适应。
谢筝呼吸之间亦不太痛快,她左右扫了一眼,院子里,柴火、蔬果都胡乱堆放着,另一边墙角下,还有几个没有清洗过的马桶,角落有一间茅房,看起来就脏兮兮的。
打理广德堂的一位妇人抬头看着她们,试探着问了一声:“这位夫人是……”
许嬷嬷捏着帕子捂住了鼻子。
谢筝答道:“听说广德堂办得不容易,我们夫人想出些力。”
妇人眼睛亮了亮,赶忙道:“我夫家姓王,堂主这些日子病着,我帮着来做活的,这里地方乱,城里的好心人施银子,寻常也想不到我们,这位夫人有心,我替堂里的老人、孩子们谢过夫人了。”
许嬷嬷点了点头。
谢筝掏了一袋银子交给王妇人:“只要这些银钱能用在孩子老人身上就好,我看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如我给你帮帮忙吧。”
“哎呦,姑娘心善!”王妇人憨憨笑了,“这城里啊,又舍银子又出力气的好人,真是太难得了。”
许嬷嬷此时才开了口,道:“我搬来京城没多少日子,对城里的善堂也不太了解,这两日到处走走看看,这才寻到了这里。
说起来也是遗憾,我听说原也有一位夫人,乐善好施,又亲自来陪老人孩子说话,我有心结交,却听闻她……”
“是郑夫人吧?”王妇人叹息着摇了摇头,“郑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哎!不瞒夫人说,郑夫人以前也经常来我们这里,对几个孩子都关心,尤其是安娘,郑夫人特别喜欢她,听说了噩耗,安娘都哭了一天。”
许嬷嬷念了声佛号。
谢筝余光瞥见许嬷嬷手中的帕子,她的脑袋转得飞快。
陆毓衍让她们来广德堂,正是因为岁儿说郑夫人经常出入这里。
谢筝见过郑夫人,她衣着装扮虽不奢华,但却十分干净整齐,她身为官家太太,娘家亦是有钱,打小没受过什么苦,她真的能受得了广德堂里的味道和杂乱?
一回两回的,许是还忍了,但郑夫人一个月要来这里四五次,一待就是一下午。
谢筝想了想,道:“我能见见安娘吗?有人陪她说说话,也许她会高兴一些。”
王妇人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安娘不能出来,我引你去吧。”
谢筝跟着王妇人进了一间屋子,里头一样是乱糟糟的,三四个孩子在桌边喝着粥,另有一个女童端着碗坐在大通铺上,仔细一看,她的双腿只到膝盖。
“这个就是安娘,她不会走路。”王妇人与谢筝介绍完,在安娘身边坐下,道,“这个姐姐是来看你的,你要听话些。”
安娘抬头看着谢筝,杏眸圆睁,透着好奇和谨慎。
谢筝冲安娘笑了笑,等王妇人出去了,她在通铺边坐了,低声道:“安娘,我叫阿黛,我听王妈妈说,郑夫人出事了,你很难过。”
提起郑夫人,安娘的唇角垂了下去,眼睛通红通红的:“夫人很好的,她对我很好的。”
“夫人是个好人,她不能来看你了,一定很舍不得。”谢筝道。
安娘咬着下唇,道:“我知道,夫人不是故意要抛下我们的,夫人也是没有办法……姐姐,夫人说,我们会被善堂收养,爹娘也一定不是故意舍了我们,这些年,爹娘一定很后悔的……夫人她……”
也许是没有谁可以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听她说一说郑夫人的事儿,安娘抓着谢筝的手,说了许多许多。
说郑夫人第一次来看她们,说郑夫人待她特别好,说郑夫人答应过她,再来的时候给她带糖吃……
谢筝认真听着,心情愈发沉重。
日头偏西,谢筝才与安娘告别。
王妇人送她们往外走。
谢筝试探着问她:“安娘与我说了好些郑夫人的事情,她特别喜欢孩子吧?”
王妇人点了点头:“是啊,郑夫人很喜欢孩子的,有几次跟我说,有些不是家里过不下去,却把孩子扔了,当真是罪过,隔几年想起来,肯定要后悔的。做错了事儿,都要后悔的。
我记得那天,有一个女人冲进来寻孩子,说她的女儿被送来了我们善堂里,她要接女儿回去。
堂主问了,可我们这儿没有两岁的女童,就跟那女人说,她准是弄错了地方了。
那女人又哭又闹的。
正好郑夫人来了,帮着安慰了好久,说自个儿与好些善堂都有来往,回头帮着问一问,有没有哪家抱养了孩子,又与那女人说,真把孩子寻回去了,一定要好好养大,这事儿没有后悔药的。”
谢筝与许嬷嬷一道出了广德堂。
陆毓衍与苏润卿就在前头街上的茶铺里等着,见她们来了,引着人去了正街上的一家酒楼。
许嬷嬷只当两位爷要用晚饭,想着事情还没禀,就跟着上了雅间,不想桌上摆了四副碗筷,她连连摆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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