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毓衍此刻在看的并非刑狱案卷,而是谢筝取来的应天府这些年疏通河道、修缮粮仓等与百姓生活相关的记录。
每一年朝廷会拨银子下来,经过层层,多少都会有纰漏,他原以为能在这些上面抓到陈如师的把柄,可偏偏,记录清楚干净。
不但是旧都的,应天底下的辖县的档案都一样干净。
“这个陈如师,”陆毓衍哼笑了一声,把册子交给谢筝,“做官可真有一套。”
谢筝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亦是哭笑不得。
明面上看起来,这册子堪称典范,这两日在城中行走,也能看出大小事务井井有条。
她在应天府边上的镇江生活了五年,应天水利、农事到底如何,不敢说一清二楚,但应天的确没有在这些事情上摔过跟头。
陈如师做父母官,的确有他的本事。
要不然,以他的家世背景,恐无法在这个年纪里坐稳应天知府的位置。
全朝多少州府,唯顺天、应天两府最为特殊,掌管新旧京师。
陈如师不是个昏官,相反,这人聪明过人,刑狱案子的连翻漏洞,仅仅是因为他怕麻烦。
眼下让陆毓衍将了一军,陈如师只能自个儿费心费力弃车保帅,以他的本事,想查清案子金仁生与案情的联系,应当不难。
有人出力,就有人偷懒。
翌日一早,陈如师到了衙门里,把韩德叫过来耳提面命一番,指点他如何查访,又让人往金仁生曾今任职的六合县去打听消息。
一切准备妥当,陈如师坐在书房里等陆毓衍到来,眼瞅着一刻钟、两刻钟过去了,对面书房的门依旧关着,他不禁撇了撇嘴。
他起身走到院子里,问衙役道:“今日陆巡按没有来?”
衙役恭谨道:“清晨使人来报过,说是今日不过来衙门里了,去底下县府转转。”
陈如师绷着脸回到书房里,一屁股坐下生闷气。
这是偷懒去了?
他还就巴不得陆毓衍偷懒呢!
旧都风雅,他可以引着他听曲看戏吃酒,他来掏银子都成,只要陆毓衍高高兴兴来,高高兴兴走,回头往上头报时给他多些几句好话。
最怕的就是现在这样,油盐不进还尽找事!
也不知道这是往哪个县府去了,真游山玩水才好,万一来一个微服私访,底下县府的官员不懂事,冲撞了惹事了,回头还连累了他,那他真是要呕死了!
陈如师越想越烦,连韩德给他送那二十两银子来,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只催着韩德赶紧办案子。
另一厢,陆毓衍和谢筝已经离开了应天府。
走官道从旧都去镇江,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左右就能赶到。
陆毓衍巡按应天、镇江与太平府,各府都算着他抵达的时间,陈如师严阵以待,镇江与太平两府估摸着也差不多。
若是等了断了应天府的事情,再往镇江府去,他们为谢慕锦的案子心虚,各个都防备着,陆毓衍想查出些名堂来怕是不容易。
不如打个措手不及,先去镇江了解一番状况,好过事事被人蒙着。
谢慕锦蒙难,新的镇江知府刚刚上任,这会儿大抵还是一头雾水,弄不清镇江事情。
李三道监管了两个月,他们夫妻皆是诬陷谢筝之人,他们应当晓得是谁在幕后。
日头高升时,远远能看到镇江城墙。
陆毓衍一行没有急着进城,先寻去了赵捕头家中。
村子依旧宁静,与谢筝记忆里的完全一样,可走在村道上,她还是有一股恍然隔世的感觉。
赵家院子里,几只母鸡咯咯叫着,赵家嫂子坐着缝补衣物,听见自家黄狗叫起来,她探着身子往外头看了一眼。
四个陌生人,她从未见过。
“问路还是……”赵家嫂子试探着问了声。
谢筝快步过去,扑到赵家嫂子怀里,哑声道:“嫂子,是我,我回来了。”
赵家嫂子怔了怔,这姑娘声音听着耳熟,模样却全然不同,她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姑娘认错人了吧?”
“嫂子舍不得炖鸡给我吃了?”谢筝抬头看着她。
眸子清澈如水,赵家嫂子一把扣住谢筝的手,将她往院子里带了几步:“回来了?”
谢筝重重颔首。
赵家嫂子双手合十,念了几声佛号:“我怕有人诓我呢,你的事儿,我半句不敢跟别人说的。”
让外头知道谢筝未死,还不知道要添多少事情。
“我来向赵捕头打听城里的事情,这次回来,一定要洗清冤屈。”谢筝说完,见赵家嫂子上下打量陆毓衍几人,刚要介绍,又被赵家嫂子打断了。
“是你未婚夫吧?我听我男人说的,陆公子巡按镇江,定是要替你伸冤来的。”赵家嫂子问道。
谢筝点了点头:“是他。”
赵捕头今日休沐,上山打猎去了,正午时提着两只兔子回来,见了谢筝与陆毓衍,亦是惊喜万分。
“那个秀才,他们编造了身份名字,我去查过了,他出身的庄子不太对劲。”赵捕头忿忿道。
案卷上,谢筝的心上人叫卫宣,出身镇江辖县丹阳的卫家庄。
卫家庄的人口不多,并一块也就三十四号人,三四年前,庄里人陆陆续续搬离。
去年时,有富商在庄子边上盖了新宅子,那卫家庄出身的人都从未登门闹过。
整个庄子的人,将祖辈的居所都抛弃了。
这个卫宣,在他离开卫家庄之后,所有轨迹皆空白,只在今年五月,在镇江城里孤身落脚。
谢筝沉思,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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