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筝收在袖中的手,不自禁地,紧紧攥了起来。

这是今夜,王氏说的事情里,第一件谢筝和陆毓衍并不知情的事。

可再细细一想,又没有那么意外了。

绍侍郎蒙难,是为了漱芳的过去,为了齐妃娘娘的死因,而这也是谢慕锦一直想要查清楚的事。

漱芳作为知情的那个人,被灭口也是寻常的。

“梁松杀了绍夫人?为何?又是如何杀的?”陆毓衍看向王氏,问道。

王氏笑了笑:“陆公子猜呢?”

哪怕是处于下风,王氏也想占据些主动,就算只有一丝,因此她并没有急着往下说。

陆毓衍睨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回了红玉上,没有再与王氏说什么。

王氏故作镇定,却听见一旁的谢筝说了两个字。

“漱芳。”

话音一落,谢筝就瞧见王氏眼底闪过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半晌,王氏苦笑:“知道漱芳,公子沿着这个线,查了还真不少。”

叹息一声,王氏整理着思绪,继续往下说。

“齐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漱芳,我在宫里时就认得她,那年圣上南巡,齐妃、淑妃娘娘都随驾,公主留在京中,我自然也跟着留下了,后来,齐妃娘娘病故的消息就传了回来,”王氏一面回忆,一面道,“娘娘灵柩回京时,身边没有漱芳的踪影,各处都说她失踪了。

一个宫女不见了,也没人大张旗鼓的寻找,渐渐的,宫里都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了。

那年,是我偶遇了漱芳,她去庙里上香,我去寻夫人。

她与我打了个照面,扭头就走,似乎是怕我认出来一样,可我这个给公主当眼线,成了狄水杜妾室的人,也没敢上前去认她。

我打听了,才晓得她当时是绍侍郎的妾室。

对了,是爱妾,同样是宫女,同样是做妾,她比我好像强一些。

我那时候,把这个当一句笑话告诉了狄水杜,结果,一个多月之后,漱芳死了,死在绍侍郎妻子手中,很快,又有了绍侍郎为爱妾杀妻的案子。

彼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才想明白过来,是我害死了漱芳,是我害死了她。

我若没有认出她来,没有让狄水杜把她的踪迹告诉那老虔婆,漱芳不会死的,也就不会有什么绍侍郎杀妻了。”

“漱芳与梁嬷嬷不合?”谢筝顺着问了一句。

王氏冷冷哼笑一声:“老虔婆在宫里那么多年,又有什么好人缘?漱芳与她不合,也不奇怪。也不知道漱芳捏了她什么把柄,时隔这么多年,老虔婆找到她的踪迹,还是想法子害了她。

老虔婆玩把戏厉害,收买了绍夫人身边的婆子,挑拨绍夫人与漱芳。绍夫人原本就见不得漱芳比自个儿得宠,几句糟心话一听,立刻就忍不住了,老虔婆没亲自动手,就要了漱芳的命。

这还不算,怕绍夫人胡说八道,就让梁松杀了她,嫁祸给绍侍郎。”

“你不知道漱芳捏了梁嬷嬷什么把柄?”谢筝问道。

王氏嗤笑:“我哪敢知道呀?老虔婆太狠了,我知道了这些,她已经要容不下我了,我再知道得多些,怕是没命坐在这里说话。漱芳离宫那么多年,老虔婆都不肯放,我想来想去,就算我躲到天边去,一旦叫老虔婆找到了,我也没命。为了我这条命,我肯定要把我知道的都告诉陆公子。等老虔婆死了,我才能踏实。”

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谢筝沉沉看着王氏,道:“姨娘也没有都说呀。”

王氏一怔。

谢筝又道:“证据。姨娘是如何得知,是梁松害了谢大人一家,又把李三道一家灭口的?亦或者说,姨娘又是怎么知道,绍家里头发生了什么,绍夫人又是梁松所杀?梁嬷嬷不会说的,狄水杜也不会承认自己的儿子杀了人,那,又是谁说的?”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王氏明白,陆毓衍和谢筝在等她亲口说出来。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指甲将掌心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是啊,梁松亲口说的,亲口与我说的。死了婆娘的男人,给点饵就上钩了。”

为了拿捏住狄水杜,王氏“煞费苦心”。

毕竟,梁嬷嬷、梁松、狄水杜,人家才是一家人,万一他们三个齐心协力,王氏岂不是就完了?

不多掌握些底牌,也许,在她还浑然不觉的时候,就会被别人打个措手不及。

王氏把主意打到了梁松身上。

狄水杜会在乎这个儿子,梁松却未必会在乎这个没养过他一天的爹,况且,梁松并不知道,狄水杜就是他的生父,而他的姑母,其实是他的生母。

两年前,狄水杜给王家人置办了宅子,王氏和梁松的关系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王氏没少挑拨梁松与狄水杜,说狄水杜靠着梁嬷嬷的路子,如今自个儿吃香的喝辣的,却没想过拉梁家一把,但凡狄水杜懂些人情,梁松那骂骂咧咧的娘,也能闭上嘴。

又说狄水杜脾性,狄夫人宁愿吃斋念佛,也要当家里没这么个男人,狄水杜也从不管狄夫人的娘家人,这样的男人,实在不是个好货色。

梁松听了哈哈大笑,搂着王氏道:“要不然,你也不会与我睡在一张床上。”

正因为王氏的这些挑拨,梁松与狄水杜的关系并不好,即便狄水杜拼命讨好,梁松都不冷不热的。

梁松两次去了镇江,正好与镇江出事的时间吻合。

王氏只当是个巧合,打趣了几句,不曾想,梁松直言认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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