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蓬小船的舟首立着一人。

负手而立,仰望月华的一个黑袍人。

他的脑袋都被一顶黑巾整个蒙住,通体上下都是一片乌漆漆的黑,脸庞上却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赤铜颜色的光泽。

正常人的肌肤又哪会呈现出这样的光泽呢?

因为这人脸上还覆着一层面具。

这面具非常的奇异,盖住了他整张脸庞。

面具上只有三个孔洞,都是形同弯月。

两眼的孔洞下弯,嘴巴的孔洞却是上翘,形若如钩的弯月倒悬。

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个大大的笑脸,笑得诡谲,笑得灿烂。

隐藏在面具后的眸子却是神光若电,冰冷异常。

这乌蓬小船还颇新,连船身上刷着的桐油都是崭新闪亮的,船身却入水有些深,似是装载着沉重的事物。

飞云涧外,本是水雾缭绕,江水拍击两岸,重重浪涛涌起,雾珠高扬,迷迷蒙蒙,再加上有阵法守护,不清楚这里峭壁上有个豁口的,根本看不出来这也是一条水道。

黑衣人却显是知晓,脚尖轻点船首,如片风中落叶般飘飞了出去,直投飞云涧口。

不多时,涧内迷茫的水雾中,无尽的浪涛就已如狂龙在其中翻卷,团团滚滚,不住回荡飞绕,

暴烈的震鸣不绝于耳。

又过得一会。

一道黑影如缕轻烟般飘飞了出来,又落回了船头,自语了一句,“想不到才过短短时日,这阵法竟有了如此奥妙的变化,竟能借助水元之力,阻挡本座。”

出来的自是那名黑袍人,他仍是毫发无伤,一袭宽袍大袖的黑色长袍都未见一点凌乱之相,未沾染上一点湿痕。

话一说完,他似寻思了下,昂首望向了壁立如削的山崖高处。

以他展现出的武功,这等山壁纵是再陡峭些,也是拦阻不住他的。

涧内有大阵,山峦巅峰处却应该是难以布置上去。

绕开满布阵势机关的水道,要从顶端投身而下,进入飞云涧中应是不难。

但,他没再硬闯,也没纵身登上险峻的山崖,而是扬声高呼,“风亦飞!有客来访,你可在?快些出来相见!”

话音才落,这神秘的黑袍人就已猛然转头,因为他已听到轻舟破开水流的动静。

只是一艘船只劈波分浪,还不足以让他分心。

可这声息以及连带而来的气机,却让他的眼神凝重了几分。

水道拐角处出现一艘乌蓬小船,比他足下这艘还略为小些,也更旧些,显是经历过些年月,两边船身上都有了滑溜溜的痕迹,斑斑驳驳。

黑袍面具人的目光锁定在了船首那人的身上。

那是一名身着青衫的俊逸男子,看着非常年轻,至多不过三十许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单是望上一眼,就让人觉得他有种说不出的洒脱,眼神明亮无比,却又如闪电惊雷般震人心魄。

让这黑袍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青衫男子已在发话询问,“你是何人?”

声音不高,却在激涌的浪涛拍岸声中无比的清晰。

黑袍人目光愈发冷厉,死死的盯着青衫男子道,“你又是何人?”

青衫男子浓眉微挑,“是我先问你,你作答便是!否则休怪我拳下无情!”

说话间,船只仍自疾速划开水波,转瞬已快到近前。

黑袍人傲然道,“当今世间,没几人敢这么跟本座说话!”

听得这话,青衫男子隐然动怒,脸色沉了下去。

小船蓬户中又钻出了一名身披大氅,长相极美的女子。

虽是身处简陋的扁舟中,仍是无损她的风仪,自有一种优雅雍容的气质。

还有一名婢女装扮的女子在乌蓬边探头探脑的观望。

出来的女子已开口劝解,“沉舟,莫要如此箭弩拔张的,说不准是小飞的友人呢。”

“李沉舟?!!”黑袍面具人双眼涌起了一片惊色,震惊无比的低呼出声。

“这人藏头藏尾的遮掩面目,我看不是什么好货色!难保是居心叵测!”

李沉舟话一出口,青影一闪,已至黑袍人的身前,劈手就往他脸上那张赤铜面具上抓去。

刻不容缓之间,黑袍人急急抬掌,带起了一方太极阴阳鱼的虚相,将李沉舟的手掌往一侧卸去,另一手也是闪电般疾探,如云龙探爪般,幻出了片湛蓝急旋的光辉,轰向李沉舟的胸腹。

李沉舟抓向他面具的手掌竟真是被他如四两拨千斤般给卸开了,可黑袍人轰出的一爪却迎上了一记铁拳。

当空凝震。

“轰”地一响,船首崩碎,黑袍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了出去,李沉舟如影随形般紧追而上,重拳连环击出。

黑袍人原本立足的小船上传出了一片惊惶的呼声。

虽是因惊惧恐慌而发出,却是无比的清脆悦耳。

眼看黑袍人的背脊要撞上山壁,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双手下按,一个硕大的阴阳鱼虚影当空呈现,黑白双鱼后,却是蕴起了璀璨的赤芒。

于李沉舟的铁拳临体之际,硬生生的拔升而起,数不胜数的赤色光影急洒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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