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强。”

说着,他放弃思考,兴冲冲挑出一朵红通通的蘑菇。

“瞧!这红蘑菇是西边蝙蝠洞魏老儿的宝贝,他说吃了,可以看见好多小小的神仙。我特意为道长偷……拿来的。”

李长安眼皮跳得厉害,又不好拂了好意。

“小七有心了,但我手里没带个调料,这么多漂亮蘑菇白水煮成一锅,未免糟蹋东西。下次吧,下次一定!”

小七眼睛一眨一眨望着道士。

道士正心虚。

小七又“哎呀”一声。

“道长说得有理!”

话音方落,便蹿出了庭院。

远远抛来一句。

“我去找熊老借些蜂蜜。”

望着他远去身影,李长安哑然一阵,哭笑不得。

“小七倒是一贯的活泼。”

一直旁边看戏的铜虎笑骂:“哪是活泼,明明是冒失。”

说着,他摇头叹道。

“他这性子早该改改了,此番若非道长出手相救,哪会只是损失些许形体这么简单?”

“救人的是五娘。”李长安赶忙摆手,“贫道可不敢冒功。”

说罢,依门张望,见小七身形已彻底没入山林。

赶忙收拾东西。

铜虎忍着笑意:“道长哪里去?”

“事情问清了,草药自有孩子们去采。”李长安告饶,“贫道道行尚浅,不着急见神仙。”

…………

李长安离开后。

铜虎开始祭拜院中林立的神像,断头鬼跟在身边为他捧香烛。

一尊神像早晚两柱香。

几百年来。

墙垣从高耸变得倾颓,庭院从空旷变得拥挤,铜虎已然习惯,习惯到以他庞大的身躯、狂放的形貌、狰狞的铜面,在上香时,却能从内到外显出一种平湖般的沉静。

与他相较,断头鬼毛躁许多。

“大兄。”断头鬼忍耐不住,“为何不说实话?!”

铜虎正祭拜着一尊木佛。

手艺很敷衍,五官衣饰模糊,认不出何方神圣。

铜虎却不改诚心。

持香再三祭拜后,才平静反问:“什么实话?”

“当然是小七!”断头鬼神情恨恨,腰间头颅的断颈渗出点点鲜红,“小七哪里只是削了形体那么简单?为了补完身躯,他不得不汲取了太多鬼气。原本,他是精气多鬼气少,而今却是鬼气多精气少!落得跟咱们一样,夜夜为怨气凶戾啃食神智!”

铜虎平静如故:“说了又如何?”

“说了……”断头鬼已激起凶戾,两眼赤红,但临开口却又哑然。

铜虎便帮他说:“说了,好让李道长领着你们闯入钱唐城,先打散巡城的护法神,再捣毁地下的窟窿城,最后连十三家的神像也一并推倒,然后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凡有一丝理智,也晓得这是自寻死路,是痴心妄想。

但世间事,又岂是一个“理”字,能够悉数说通的?

断头鬼双目流出血泪,断颈处更有鲜血淋漓而下。

“小七的仇咱们就不报啦?!”

“山上哪一个不是横死的鬼?哪一个没有血海深仇?咱们是厉鬼,厉鬼当然要报仇。可现在……”

铜虎回头定定看来。

“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可什么时候才是时候?!难不成要到被岁月与戾气磨去神志,溃灭了形体,才是时候?!

无头鬼带着满腔愤懑,洒下一路颈血,愤愤冲门离去。

铜虎没有挽留。

他默默拾起地上散落的香烛,继续同数百年间一样,平静地上香、祭拜。

直到满院神佛祭遍。

他静静矗立在林立的神像与缭绕的烟气中,仿佛成为了这无言神佛中的一份子。

“还不是时候。”

…………

义庄是个遭人厌恶的地方。

当然,衙门每个地方都招人厌恶,但义庄尤甚。

尤其是在钱唐这个人鬼杂居之地。

百姓乃至差人都绕着它走。

大多时候,死人总比活人多。

所以,当何水生领着李长安进来时,义庄只有个老仵作病恹恹守着大门昏昏欲睡。

寻魂无果,这趟委托便该结束。

但何水生不死心,又晓得李长安是个有真本事的,便恳求道士走一趟义庄,跳出凡人的视角,兴许能找出新的线索。

看在何五妹的面子,以及何水生勤勤恳恳白爬了一天山的份儿上,李长安爽快答应。

入义庄,直奔浮肿尸。

撵走群飞的苍蝇,掀开白布,顿有恶臭冲天。

李长安看惯了尸体,自无所谓。

何水生作衙役前,是行船的舟子,见多了溺亡的死人,因水性好,还常常帮着衙门捞尸,同样面无异色。

当场就着尸体,为李长安讲述起他们找到的线索:

“死者肌肉饱满,生前应是习武之人;面部是被利刃划烂,不是被人无意损坏,说明凶手很可能就在当时围观百姓当中……”

何水生说得仔细,可惜李长安不是什么名侦探,分析不出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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