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棉絮。

毛神的法身被撕成两半,露出藏在其中的真身。

应该是个男子,李长安根本没看清他的面孔,巨大的骷髅丛雾中钻出来,一口吞没了他。

「斩妖!」

青光斩开邪气。

李长安不假思索掷出「宝剑」。

缠绕法力的「宝剑」当即洞开黑雾,可黑雾又转眼合拢,翻涌着发出阵阵怪笑。

「小鬼揭露有功,且饶汝一命。」

就像那夜在咸宜庵中,迅速收起,退入城墙下的排污口,消失不见。

寒雾又吹重几重,天上月儿愈显朦胧,野猫们去而复返,一对对绿油油的「星星」在四面墙头亮起来,长长短短、高高低低「喵喵」叫着,似在催促李长安,闹剧已然结束,他该离开,把夜晚的舞台还给猫儿们了。……

被抓进窟窿城的鬼结局如何?

有的说,被鬼王与它手下凶煞分食了。

有的说,已然永镇窟窿城下,钱唐城沟渠里游荡的怪声便是他们昼夜不休的哀嚎。

有的说,已投入钱塘江,冲进东海,一了百了。

众说纷纭,连黄尾这个鬼中百晓生也弄不清楚,只能明确一点。

人间再无人见过。

后续之事,活人这边,钱唐鬼神之事太多,富贵坊人又太穷,没勾起多少波澜。

倒是死人那头。

李长安挂名会社—褐衣帮的话事人,同时也是黄尾等寄身邸店的主人家华翁登门造访。

「他本是咱们褐衣帮的兄弟,平素为人仗义阔绰,帮众有生计艰难求上他的,无一不施以援手。在周遭的死人中颇有威望,前段时间被帮里推举上去,作了富贵坊的日游。可惜没风光多久便倒了霉,接到了「鬼王贴」。他积蓄不够,又抹不开脸向别人开口,窘迫之下昏了头……嘿,好端端一条汉子,罪不至此啊!」

李长安不置与否,他根本不在乎华翁的话是真是假。

态度也不加掩饰。

华翁深深看着他,忽然开口:「老朽不喜尔等。」

李长安点头:「我晓得。」

「不!你不晓得。」华翁道,「先前不喜,是因你与黄尾那混账为伍。如今不喜,是因我看过你作法之地,知晓你是那江湖任侠之士,刀头舔血之辈,动辄便要取人性命、坏鬼魂魄。外头世道如此,无甚可说。但这不是钱唐的规矩!」Z.br>

他语气稍稍放缓。

「你如今也成了鬼,当晓得,人死尚能做鬼,鬼死便什么也不剩了。」

李长安心思一动:「那魙呢?」

问题换来华翁一声嗤笑。

「先前之事,我压下去了。往后之事,该怎么做,你自个儿好生思量吧。」

离去前,他留下了一笔钱,并不多,说是那毛神遗产的折现。如何处理?让道士自己决定。

李长安把钱原封不动给了何五妹,于是何五妹便晓得了事情始末。……

又一个翌日。

天不亮。

何五妹拎着何泥鳅挨家挨户上门致歉。

具体步骤是这样的。

先是道歉:「啪啪」抽何泥鳅几个竹条炒肉,没敢多打,二十多家呢,怕不够揍。

再是还钱:何泥鳅从小伙伴们手里「众筹」了钱款,理由是置办祭神所需和孝敬十钱老爷。

最后是赔礼:小娃娃们被鬼附身去码头抗包,多少损伤了身子。但没给钱,穷人家舍不得用;也没给肉,穷人家舍不得吃。给了固本培元的药。

三个步骤一气呵成后。

何五妹自去下一户人家。

主人家则关起门开始揍自家娃。

整整大半天,富贵坊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小孩儿哭喊声。

何泥鳅挨的竹条最多,但何五妹心肠软,不舍得下死力,别的小伙伴儿还在「暗自神伤」

,他已抹了药,活蹦乱跳下了床,悄悄溜进了自个儿的秘密基地——慈幼院后院的废弃厢房。

厢房早坍塌了,木头、瓦片这些能用的东西都被捡走,留得四面半朽的墙围起孟月生长着的草与花。

何泥鳅寻了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满腹委屈。

他不是委屈自己的屁股,他晓得自己是活该哩。

在他想来,不玩「祭神」游戏,邪祟就不会盯上他们。不在游戏中搞出那么多奇怪步骤,邪祟也找不着借口下手。

而游戏是他提议玩儿的,是为了从中搞钱;步骤也是他想出来的,为了搞更多的钱。虽说,他也有些不安,所以才把斩龙剑藏进了神像里。出事后,也及时找着了李长安出面解决。

但错的就是错的,活该就是活该。

他委屈的是钱。

固本培元的药不便宜,虽有补偿,但何五妹仍贴了一些进去,何泥鳅想还给何五妹。

可是,还了钱,就没法子买梳子,买不着梳子,到了祭潮节,五娘发髻上又该佩戴什么呢?

何五妹房中有个阖锁严实的箱子,箱子里有她的琴和一身行头,只有出门为人弹琴和一些必要场合,才会动用。

何泥鳅记事以来,院子一年比一年破,孩子们一年比一年长大,可那身行头却从未变过。今年钱唐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