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石大惊失色:“曲大怎可信鬼话?”

厉鬼:“我等也不是你牛石,言而无信。”

曲定春一声不吭,吃力爬上桌,凶狠瞪视着牛石:“怎么比?”

“当然是—”

三鬼猛然凑近桌边,跳跃的昏黄灯光,映出三张面孔,一者戏谑,一者狰狞,一者凄苦。

“—斗狠!”

…………

桌上羊骸已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火盆。

盆中炭火正炽,几根铁条烧得通红。

曲定春把一个海碗放在身前。

瞧了眼对面脸上阴晴不定的牛石,呲牙一笑。

“先前一桌羊肉,落入我两人肚中。三位只得尝味,不得饱腹,岂不可惜?”

“仓促之下,也没法再寻得一羊。然……”

砰!曲定春突而起身,把一条大腿放上桌面。

“羊肉何及此肉?!”

说罢,扯开裤子,提起一把短刀贴在大腿靠臀外侧。

深吸一口气,然后憋紫了脸。

生生割下了巴掌大的一片下来。

丢进碗里。

再拿起通红的铁条,摁在伤口上。

兹拉~

焦香四溢。

铁条丢回火盆,炭火吃了血,烧得越发旺盛。

曲定春却已然冷汗淋漓。

厉鬼在暗中发出嬉笑。

他没有就此罢手。

“区区一片,不得果腹。”

他放下腿,捞起衣摆,抓起腰侧一团。

“此间软糯,最是肥美。”

再度下刀,刀子有些钝了,不得不用刃口慢慢锯。

鲜血横流如注,他咬紧了牙,剜下拳头大的,同样丢进碗里。

待到用铁条烙住伤口,牙关已咬出了血。

黑暗里,厉鬼发出欢呼。

他还是没有罢手。

“腰肉失之肥腻,不如肩肉紧实弹牙。”

他扯下袖子,惨白着脸,把刀尖刺入肩胛。

……

时间如同滴下的血珠,点点飞逝。

盆中炭火依旧炽亮,碗中却早被争食一空。

牛石与曲定春匍匐在桌上,失血让他们嘴唇发白,剧痛使他们浑身脱力。

曲定春凶狠,牛石也同样毒辣,嘴上哀求不止,但下起刀却毫不迟疑。曲定春割哪里,他便割哪里;曲定春割多深,他同样也割多深!

两人你追我赶,以至于都遍体鳞伤,甚至到最后,没有力气再去烙住伤口。

鲜血流淌不止,在桌下汇成一片血泊。

黑暗中响起古怪的笑声。

笑中满含憎意。

“当真可惜,你二人谁也没能得胜,这彩头既然谁也拿不去,不如就此烧了吧。”

黑暗里探出一只枯瘦的手,作势要将木盒丢进火盆。

“住手!”

曲定春沙哑制止。

牛石听在耳中,嘴巴嚅嗫几下,终究没有说什么。

从一开始,他就不停向鬼求饶,不停向曲定春谩骂挑衅,但到了如今,他已没有力气,更没有心思再摇动口舌了。

他已然看明白,厉鬼的话如何可信?厉鬼的怨恨又如何可平?三兄弟只是在耍弄他们而已。

曲定春想必早已明白,也早就做了最后的打算。

他与自己不同,牛石心想,他是本地人。

曲定春挤出最后的力气把脖子搁在空碗上,剧烈喘息一阵,才又生出气力,把刀子横在颈边。

“有好肉怎可无好酒?请三位莫要食言,且满饮。”

便要划开喉咙。

三张鬼脸在浑浊烛光中大笑,口中犹自咀嚼,眼中已然贪求着新鲜“美酒”。

砰。

不是血液喷溅,而是房门突然被踹开。

外头的光投进来,照出三兄弟那扭曲在一起的、丑陋而又可悲的身形。

破门而入的黄尾诧异望着场中。

然后迅速缩了回去。

“道长,在这儿!”

话声方落。

数不清的鸟儿振翅涌入。

…………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牛石你这丧尽天良的杂种!曲定春你这杀千刀的腌臜!还有你这牛鼻子!你们通通不得好死!”

厉鬼兄弟被黄符死死镇住,却仍旧怒骂不休。

他们口中的“杂种”与“腌臜”正猫在角落,粗粗处理了伤口,一人得了一张木灵符,将就温养伤势。

而“牛鼻子”正蹲在他们跟前,摸索着下巴,满眼探究。

三兄弟魂魄的状态很是奇特。漫长的折磨不仅让他们积累了庞大的怨气,更让他们的神思几近溃散,魂体因此不成人形。要搁外头,估计就魂飞魄散了,但在钱唐,却能勉强凝而不散。

他正考虑是不是捉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厉鬼兄弟也终于接受了现实,试图讲理:“那两人并非良善之辈,我兄弟报仇更是理所当然,你这道士为何多管闲事?”

“贫道也不想多管闲事。”李长安不轻不重唉了一声,“奈何那位牛施主是我等雇主。今日葬了死人,明日雇主就离奇横死,我这生意也没得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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