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纷纷涌上来要酱、要醋、要茶、要璞头、要靴子、要锅、要碗、要骰子……甚至有那断头鬼,挤不进,便把头颅摘下抛了过来。
脑袋在道士脚边乱滚,声嘶力竭喊着:“春公图!春公图!”
李长安若无其事将“皮球”踢得远远的。
那边黄尾已然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我听闻万年公之所以久病难医,因山中怨气淤积所致。倘若换来银钱,兴许能请来法师上山醮坛祈福解怨,如此能否化开山中怨池,治好纠缠万年公的顽疾呢?”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喧闹的道观霎时安静下来,群鬼把目光聚向铜虎,每一道都饱含希冀。
一直不曾说话的铜虎终于开口:
“此事我等不能做主,须得禀告吾主。”
…………
“不可。”
依旧是枝叶幻化成的庭院。
黄尾把大饼再画上了一次,殊料万年君竟一口回绝。
黄尾急了:“郎君!这可是两其美的事,怎么……”
李长安拉住他:“万年公可是有所顾虑?”
万年公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两位打算如何采集山货、草药?”
“各类山货可以让山中诸位采集,剩下的草药,我们和五娘商议好,一开始可由她带着孩子们上山采药,待生意稳定了,再找几个懂草药的死人替代。”
“便是如此。”万年公轻叹,“所以不成。”
他为道士与黄尾斟上清茶:“两位的筹谋善则善矣,可惜却是晚了。”
又反问:“道长道法通玄,当知厉鬼与寻常鬼魂的区别。”
“不敢当。”李长安呷一口茶水,通体清凉,“鬼不过是死了的人,但厉鬼执念太深,怨气太重,心智易为凶戾之气所劫。”
“道长上山,见着厉鬼几多?”
李长安还真数过。
“四十有五。”
万年公闻言沉默稍许,才长长一叹:“又少了两个。”
旁边侍立的铜虎连忙劝慰:“是我等不成器,又非阿爷的过错。”
万年公摆了摆手,再问:“道长可曾见过我脚下黑池?”
“当然。”李长安点头。怨池幽深宽广,教他印象深刻。
万年公轻轻笑道:“如此大池,岂是几十几百个厉鬼的怨气所能积成的?”
他平静道来。
“一千年来,我受天师之命镇守飞来山,同时也收纳亡匿山中的厉鬼,帮助他们化解怨愤。但我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山中厉鬼年年增加,我解怨的能力却未有增长,久而久之,怨气竟凝结成池,时时侵蚀我的根须。在200年前,山中的孩子们察觉了我的窘境,便不肯再将怨气交付于我。”
“道长所见的四十五,已是山中仅存的能压制怨恨、维持理智的厉鬼,其余的大多数已然散入山中。他们时时为怨气折磨,多已失去了为人时的形体,同山间木石鸟兽乃至瘴气结合,清醒的时候少,癫狂的时候多。我也只能勉强约束他们,不至于下山作祟而已。”
“两位所要的蜂蜜、薪柴、山货、草药却都在他们手中。”
两鬼面面相觑,他们考虑方了方面面,却唯独忘了这一点。
当真是在和平安逸的钱塘城待久了,以为连鬼王的凶恶,都有规矩能依,何况飞来山中还有万年公镇着,却忘了厉鬼是没有道理好讲的。
黄尾抓耳挠腮,迟疑问:“倘若采药时请铜虎兄弟看护?”
万年公摇头不语,铜虎却抱臂嗤笑:“你这毛厮以为这飞来山里怨气最重的谁?某又缘何要戴着这铜面?又因何整日与观中神像为伴?还不是为了压住胸中暴戾!”
黄尾讪讪不敢言,只是哭着脸嗟叹。
李长安则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思索良久。
若言约束厉鬼凶信,闾山教不是最擅长么?
“万年公可曾知晓入山之术?”
…………
《抱朴子》登涉一篇讲:凡为道合药,及避乱隐居者,莫不入山。然不知入山法者,多遇祸害。故谚有之曰,太华之下,白骨狼藉……上士入山,持三皇内文及五岳真形图,所在召山神,及按鬼录,召州社及山卿宅尉问之,则木石之怪,山川之精,不敢来试人。其次即立七十二精镇符,以制百邪之章……
当然,李长安并非上士人,没有三皇内文或者五岳真形图,没法子按鬼录,召州社及山卿宅尉。更没有山中精怪的名字,不能制制百邪之章。
但这个思路是可以沿用的,关键便在于“名字”。
古人起名时会普告四方神灵及山川土地,以为名字是一个人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民间,有“呼名摄魂”的魇术。在钱唐,有“寄名神佛”的习俗。
名字与其主人有着玄之又玄的联系。在高明的术士手中,得到一个人的名字,便意味着能操控此人的一切。
李长安寻思,若能让山中群厉交出自己的名字,罗列成法箓,结合闾山约束五猖的法门,并配以自己的“驱神”之变,应当能够创造出一个“李玄霄入山符”。
用以压制山中厉鬼凶顽,使佩符者不受群厉所害,反在山中能得其襄助。
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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