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风流第二不肖第一’的黄善均!”

黄尾再屈身叉手:“风流也好,不肖也罢,都是做人的黄善均,跟做鬼的黄尾有什么干系呢?医官何必再提。”

他不愿说,卢医官也不好再追问,只道“后来呢”。

“后来么,我的妻子因故不得不离去,城中家宅也被债主收走。”

说到这里,黄尾神色稍不自然。

“我的躯壳也当做尸体扔到了城外飞来山旁的乱葬岗,被我拖了回来,藏在城内的沟渠中。我对这些沟渠熟悉得很,无人能发现,只有些老鼠与野狗过来啃食。老鼠来了,倒成我腹中餐;野狗来了,则与它撕咬。我也曾是一条好猎犬,岂能怕它?”

他挑弄眉眼,好似在说一则笑话。

“唉,可惜终究无济于事,我守在肉身旁,一日一日看着自个儿渐渐死去,终于生魂变作了死鬼。”

“浑浑噩噩了好些时日,直到遇上了华翁,承蒙他老人家收留,我才找到了新的‘活’法。”

他唏嘘几声,又连连摆手。

“说多了,说岔了,这些话与今日之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得正色,以自身为例,作出结语。

“生魂随畜身而变,再归人身,魂不适体,如何不痛?”

…………

屋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

“唉~”

卢医官喟然一叹,打破寂静。

“先前言语多有得罪,黄郎君勿怪。老朽尚有一问。”

黄尾连连躬身。

“哪敢称郎君,不是折煞小的么?医官但问,一定知无不言。”

这番作态让老医官不免皱起眉头:“先前看那女娃魂魄,未见异样。即便有,魂魄非是血肉,又该如何医治呢?”

黄尾既已长篇大论,当然早有腹案。

“我变在毛发,肉眼可观。阿枳变在膏肓,须得开胸视之。”

“至于医治之法倒也简单。”

“换心。”

他如是答道。

…………

黄尾先前说得没错。

刨魂视心本就堪称奇异。

再要用一好心肝换一坏心肝,可不怪悚么?

“不可!”

卢医官当场拍了桌子。

“岂可为活一人,而杀一人?”

李长安也要赞同,可转眼一想,以黄尾的性格,哪里会主动说这种得罪人的话。略一思索,顿时了然。

“倒也未尝不可。”

在老医官发作前,李长安赶紧于他解释,老头脸色也渐渐放缓,最后抚须一叹。

“也罢,也罢。医者父母心,哪儿看着小娃娃活活痛死?”

他起身道了“稍候”,风风火火离开,不多时,又风风火火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竹箱。

打开来。

尽是油布裹好的三棱针、平刃刀、月刃刀、剪子、镊子、管子、锯子、斧子等工具。

“老夫少时便已通读《诸病源候论》、《刘涓子鬼遗方》、《疡科证治准绳》、《外科正宗》等名家医书,壮时更是在军中效力,见惯了诸般疮痈、金创。要说施针用药,比城中国手或许不及;但要论断肢刮腐、开腹接肠,他人却拍马难及!”

“咦?!”黄尾熟练摆出震惊,“不想小小富贵坊,竟藏着一位世间少有的外科圣手么!”

老头坦然受之,旋即又神情一黯。

“却有一点。”

“医官但说。”

他手拂过竹箱,工具依旧锐利,可箱子已多积灰尘。

“我老了。”

…………

阿枳沐浴着晚霞。

虚幻的小脸渐渐凝实,脚下也慢慢长出影子。

不多久,便“活”了过来。

魂魄沃光而生肉。

不管看多少遍,李长安都会为这钱唐独有的阴阳变化之奇妙赞叹不已。

更别说阿枳了。

小姑娘试图去踩自个儿的影子。

欢快得很。

“娘亲,瞧,我又有影子啦!”

陶娘子慈笑点头,目光却透着担忧,望着李长安。

道士点点头,以法术涣散阿枳的神识,将她送入房中。

临时布置的手术室里。

何五妹抓着“手术刀”,僵立在“手术台”旁,嘴里念念有词。

李长安把阿枳搬上台,附耳一听。

“凡始缝其疮,名有纵横,鸡舌隔角,横不想当,缝亦有法,当次阴阳,上下逆顺,急缓向望。”

啥?疮?

李长安快步到充作手术指导的卢医官身旁,小声问他:

“不是说五娘已尽得你的真传了么?”

“小子勿忧。五娘于医道颇有天资,虽是女儿身,斩骨锯肢稍显气力不足,但手巧而稳,剥筋膜刮腐毒已青出于蓝。”

“她以前做过手术?”

“宰过鸡鸭,偶尔刨几尾活鱼。”

“什么?!”

“嘘。”

李长安无奈得很,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去找个理发师或杀猪匠来吧,何五妹已是最好的选择。

他只好持符守在一旁,随时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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