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自己的想法,道士坦然说道:

“得到鬼神的名字,便有召役鬼神的资格。贫道只求山中行走安靖,并无意寻求坛下兵马。制成法箓后,可将其交给万年公,由郎君来赐下‘入山符’。”

“无妨。”

万年公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反而问道士。

“我观道长魂魄之中似有一股清正神气?不知从何而来。”

“郎君不知。”峰回路转,黄尾欢快得很,嘴快回道,“城里有几户人家把道长的神牌请进了家门,还有个名堂,唤作‘十钱神’哩!”

万年公却摇头:“乡民野祭香火驳杂,不成正神。”

李长安稍稍思索:“莫不是前些时日,我机缘巧合下有些功德,名下得了一道风火雷的缘故?”

“原来如此。”万年公这才颔首,“名记雷府,也算半个天曹,道长定是正直仁义之人。”

“可曾备好制法箓的材料?”

“列名成箓不是寻常黄纸能成,又事出突然,哪里能做准备?”

“如此便好!”

万年公笑着起身,往空中招手。

但见头上天穹霎时崩解成大片枝叶,透过叶间缝隙,可以瞧见巍峨如山岳的挺拔巨木。

不待细观。

枝叶又从新凝成天穹。

万年公手中已然多出一个卷轴。

“用此物如何?”

李长安接在手中,立刻便察觉不凡,卷轴外表朴素,内里却神灵暗敛,应当是万年公用自己的枝干与树皮炼制的。

打开来。

卷轴里不是空白,当头记着一个名字——万年君。

李长安惊诧:“这?”

万年公淡然道:“山中的孩子们野惯了,没有我的名头,如何能镇住他们的凶顽?我不敢奢求其他,只愿在道长约束下,他们能稍稍寻回本性罢了。”

道士起身,深深一揖。

…………

入了夜。

海上升起浓雾,点点淹没钱唐,先是河道,再是街巷,最后是高高的屋檐与楼阁,而后溢出城墙门阙,漫灌四郊,一直抵达山脚,才似海潮遇上堤岸,倒卷回去。

在飞来山顶,居高下望。

天地层次分明地割裂开来。

海是一层,雾是一层,山是一层,月天又是一层。

“道长,道长!”小七人未至,欢声先到,“咱们该去抢名字了吧?!”

“是借,不是抢。”

黄尾一本正经反驳,随即又嬉笑道。

“万年公还有铜虎兄弟都把名字拿出来了,你不如也交出来吧?”

“呸!黄毛脸好不要脸!”

小七啐了一口,得意转过身。入了夜,他的形象大变,从肩胛至胳膊外延生出长而艳丽的羽毛,月光下五彩潋滟变幻,煞是好看。

“小七是自由自在的鸟儿,大兄也管不着俺!”

山中厉鬼们一个比一个桀骜,光凭万年公的命令,很难让他们心甘情愿交出名字,须得李长安挨个去“说服”。

万年公不能离开山谷,铜虎不能长期离开道观,其他厉鬼又太弱,只有小七——他其实不是厉鬼,而是山中精气与鬼气结合成的精魅,神志不为凶戾所扰,且熟悉山中一草一木,便被安排来给太……道士带路。

那边黄尾和小七还在斗嘴。

这边李长安饮下铜虎所赠浊酒。

抬头长舒一口气。

月在中天,正当百鬼出行之时。

…………

“除了采蜜的时候,熊爷整天都在睡觉,只有亥时六刻才会睡醒。”

第一站是飞来山北面的一处树林。

古木参天所以月光熹微。

但深入林子中央,横卧着一块巨石,连绵的树穹便有了缺口,月光从此涌入,映出地上花草与溪石,以及旁边老树上偌大的蜂巢。

黄尾左顾右盼,眼见景色静谧,实在难于厉鬼两字扯上干系。

奇道:“熊爷在哪儿?”

“老朽在此。”

苍老而震耳的话语伴着地上轰隆震响。

林中那块巨石竟然坐了起来,原来不是山石,而是一头大得骇人的黑熊。

黑熊低下头来,面上生着一张愁苦的老人脸。

“小鸟儿,主公说的道士便是他俩么?”

“没错,便是他。”小七答完,嘻嘻掏出一串死老鼠,“熊爷,我要换蜂蜜!”

“好,好,待会儿便予你。”

熊爷的目光转到李长安身上。

“主公有命,老朽自当遵从。道士你且近来。”

李长安坦然上前,离得近了,发现方才还是看错了。熊老实则不是熊,其身躯尽是青石,而“皮毛”则是石上厚厚的苔草,他是一座形似大熊的岩石。

道士低头要取出卷轴。

随口问:“熊是老丈的本姓么?”

“年岁太长记不得了,山里的小鬼也叫老朽‘黑瞎子’,使唤这名字也成。”

“老丈究竟是熊身还是石身?”

没有回答。

小七笑容一滞,丢了老鼠,一手勒住黄尾脖子,一手扑腾往后飞起。

李长安则在眼角窥见,斜上方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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