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裴之直起腰板,整张面容隐在阴暗处,分辨不清他五官间的情绪。

几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他,透着谴责。

他唇角紧绷,目光移向沈明棠。她轻轻抿住嫣红柔软的唇瓣,一双清亮水润的杏眼,锁不住的婉转风流。身上穿着一条柔软的藕色衫裙,衬得她一张桃花粉面娇艳清媚。

这样一位如珠如玉娇养大的小姐,原以为不知人间疾苦。

事实却恰恰相反。

“他们给了,你就收下。”

谢裴之嗓音冷淡,没有任何情绪。

谢家是乡邻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人对他们好,但凡掏出一点点真心,他们便会掏心掏肺。

母亲与弟妹一心向着沈明棠。

不知是好是坏。

“大哥,我们都给了,你不把钱财交给媳妇吗?”谢茯苓颇为不满,真是替大哥操碎心。

他们几个偷偷开了一个会,商量着让大哥将银子上交。他要做什么事情,需要用银子时,得主动问大嫂要。一来二去,两个人交集密切,大哥能慢慢发现大嫂的好,说不定能够解开心底的症结。

她鼓着腮帮子,瞪谢裴之:“男人穷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抠门。真正的男人,身上是不留一个铜板儿,全都上交给媳妇儿。”

谢三郎连连点头,很狗腿的说:“男人就该这样。”

谢母附和:“你爹最有男儿气概,将钱全都交给我管。”

谢裴之抬手压住眉骨,手背上的青筋凸出来,低声说道:“你没管住。”

“你是嫌我没有用?”谢母掏出帕子按住眼睛。

谢裴之对女人退避三舍,即便是母亲与妹妹,他都无法抑制的生出排斥,无法亲近她们,却很怕她们的眼泪。

漆黑的眼眸闪过无奈,掏出钱袋子扔在沈明棠面前。

谢母将帕子塞进袖子里,拿起钱袋子放沈明棠手心里:“你是大郎媳妇,别跟他讲客气。他每日都有结工钱,除掉买药的钱,还有其他剩余的。他干活的地方有吃有喝,每天给他三文钱备用就够了。他没问你要钱,那钱便没有花掉,不必多给。”

最后加重语气,重复一遍:“他问你要,你再给!”

为显郑重,谢母握紧沈明棠的拳头。

谢三郎与谢茯苓严肃地点头。

生怕沈明棠没往心里去。

沈明棠无言。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谢裴之是倒插门的赘婿。

谢裴之:“……”

他听着闹心,去后屋劈柴。

沈明棠目光追随着谢裴之,想跟过去,婆婆和弟妹都还在。

“大嫂,你给大哥送碗水。”谢茯苓倒一碗水给沈明棠,挤一挤眉,一副我懂的神情:“快去吧。”

沈明棠羞红了脸,端着碗匆匆去后屋。

谢母担忧道:“这样能行吗?我们把大郎逼太紧了?”

“先看看,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其他的法子。”

几个人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难免希望沈明棠是不同的。

——

谢裴之坐在树墩上,背对后门,埋头劈柴。

白天还是艳阳,晚上却淅淅沥沥飘起绵绵细雨。打湿他身上的衣料,紧紧贴附在他的背脊上,肌肉虬结,块块隆起,十分有力量。

沈明棠想起他前世临终前,被病折磨得只剩皮包骨。

心尖一涩,走到他身边。

沈明棠蹲下来,双手捧着水碗递到他面前,柔声道:“你吃饭还没有喝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