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问她干什么去,她说她在这里没什么好留念的,要离开洛阳去找亲戚。”

“还说,以后不回来了,你说她白记生意那么好,怎么就丢下不管了……”

女人还在念叨,这个消息对崔珏来说,却如山崩。

他紧紧抿着嘴唇,以防传出自己牙关颤抖的声音,是他把她带到洛阳,却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要舍下她。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问:“她去哪个城门?”

女人说:“我想想,哦对了,南城门吧,她说要顺便去南市买马……”

官道上,一匹骏马狂奔而过,高大的身影伏在马背上,狭长的双目死死盯着前路,似乎嫌马跑得不够快,崔珏又狠狠甩了下马鞭。

他不想让她出城。

暂时压下又悔又恨的情绪,他得找到她,即使前路荆棘重重,他也要闯进去,没有人能够阻挡!

马蹄“嘚嘚”声从官道一晃而过。

正在面摊吃面的白以云背对着官道,根本就不知道身后驾马跑过的人是崔珏,只听摊主发牢骚:“说什么洛阳官道除特殊情况,不得跑马,啧啧,见得几人守之?”

白以云喝了口面汤,心想,崔珏那种人,反正肯定会遵守。

然而一想到他,她心里难免升起一股子郁闷,算了,她才不要死乞白赖留在洛阳,到哪不是生活呢?

只要离开洛阳,忘了崔珏,她照样可以攀附别的权贵。

打定主意,她还了钱,选择往东城门走,因为听这里的市贩说,南边的马匹都牵到西城门去,听说今日西城门贵公子们在赌马,能趁机卖个好价钱。

白以云想着,虽然她出门时给自己换身较中性的衣裳,用眉粉随便涂开在脸上掩饰姿色,但以防万一,那些纨绔们太难缠,还是别去西城门。

她去东城门买不到马,那就暂时坐牛车马车,出洛阳再说。

她招手雇了辆马车,刚登上,外头又传来一阵飓风一样的跑马声。

隔着帘子,她靠在车上,而崔珏引着马,仔细在沿边的摊子找人。

崔珏去南市马市打听过,说那个脸黑黑的小娘子没买到马,自己说要去吃点东西垫肚子,可摊贩上却没有白以云。

没找到人,崔珏很快想到西城门。

两人一人往东,一人往西。

白以云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天边乍然一声雷鸣,本来还是晴天,竟是哗啦啦下雨,车夫也纳罕:“没到六月呢,这天就这样了。”

白以云摸摸脸上,伪装可能会被雨弄湿。

到了东城门后,她用包袱挡雨,跑到一处商铺屋檐下躲雨,因这豆大的雨滴,路上没行人,许多商铺也早早关门,所以她得以在人家门口遮雨。

雨水打到她脸上,她抬手抹掉,在袖上看到墨渍,想来脸上的伪装掉得差不多,唯一庆幸的是,这里没人。

可她刚这么想,就听一个娘里娘气的声音喊着:“哎哟我的爷!当心脚下!”

“吵死了,朕知道。”男人怒斥那奴才。

或许以为此地没人,他没有改掉自称,与公公跑到白以云拐角右侧边的屋檐躲雨。

很快,那男人嫌侧边屋檐窄,阔步朝白以云所在的屋檐走来,白以云心里狂跳,撒开腿跑,只听那奴才喊:“什么人,站住!”

雨水打得白以云脸颊生疼,左右跑不过,她干脆回到屋檐,低头跪下:“草民参见陛下。”

男人脚步轻缓地走过来,停在她面前,说:“抬起头来。”

与此同时,崔珏牵着马,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

他不由胡思乱想,这么大的雨,白以云现在在哪里?可别在这雨中淋上一回,又想,如果自己早一点清楚这种感觉,早一点甩开所有顾虑,什么规则、分寸,是不是现在就和她一起煮茶听雨。

他嘴中苦涩。

悔意在他胸腔发酵,迫不及待诉诸于口的喜欢,却没人听。

他眼眶有点红,闭上眼睛。

又宽慰自己,即使她出城门,他也一定会找到她的,脑海浮现所有能利用的关系,崔家王家刘家朱家,就等他回去联系。

他脚步又坚定起来,先回家。

待洗了个澡,擦干湿漉漉的头发,崔珏得父亲召之,书房里父亲神色严肃,说:“密探来报,陛下微服出巡,欲带一个平民女子进宫,甚至允诺她妃位,哼,这是不把崔皇后放在眼里。”

崔皇后是崔珏的姑姑,皇帝自封后之后,没封过妃,后宫品级只有夫人美人,皇帝历来尊重崔家,却第一次不顾崔家脸面,非要封一个平民女子为妃。

崔珏注意力停在“平民女子”四个字上。

他想,不可能这么巧,怎么刚好就让皇帝碰上了?

不可能,不可能吧。

直到他跟父亲进宫见姑姑时,亲眼看着皇帝握着白以云的手,她穿着华贵的衣裳,头发梳成美人髻,簪着金步摇,眉如黛,目含波,点绛唇,她素衣如白莲,盛装如桃花,各有千秋,却美得灼人。

烫得崔珏眼眶发红。

她遥遥看着他,在别的男人的怀里向他投去冷淡的眼神,仅对他漠然点头,半分不见往日的亲近,只有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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