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问过我,我照实说了……你又没嘱咐我不可以跟他讲。他也是不放心静侬。问完了静侬感冒怎么样,顺嘴问的。”藤子说。
“注意点以后别什么都和他说。他脾气不好。”
“知道了。”
沈緖楷接听电话,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顿了顿才说了句今晚就算了……他跟藤子示意自己这就走了,藤子说了声小心开车,看着他边走边讲电话,挂断之后把手机往车里一扔,开门、上车、发动……车子起速非常快,藤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车影子都不见了。
车开得像不要命了似的。
藤子叹口气,后退几步靠在旗杆上休息片刻。
这一放松,顿时觉得从头到脚每一块肌肉都有点酸痛。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怎么睡,凭一股劲儿拿着忙前忙后,其实已经精疲力竭,可想到后院的同学会还没散,这股劲儿就还不能松。她站稳些,甩开裙摆大踏步回到聚会现场去——此时桌上的餐酒又换了一轮,大家却像是没什么动力再吃了,只是喝酒说话,一个个脸都红红的,似乎还有人哭过了……她坐下来,就听见孟凯托着下巴,朝司徒躬说:“……人贾飞也没说错,像你们几个,早就定了去海外念藤校的,就这样不用参加高考的,有啥影响?说什么代表自己说没关系……你们当然没关系啊……”
司徒躬转过脸去,冷冷地说:“可是影响就是一场考试吗?你是没看见拉起警戒带的现场吗?案发后到停课自由复习那几天,去卫生间的路上不会经过那里吗?晚自习课间你敢自己一个人去卫生间吗?OK,胆大的OK……那么,你这些年有没有做梦梦见过浑身是血的沈绪模?我跟他只是课外小组认识的关系都梦见过他好几次,你呢?还有,案发那天当晚的晚自习下课,教学楼里突然莫名其妙就断了电,几百人挤在楼道里忽然有人说看到了沈绪模,满走廊带楼梯男生女生鬼哭狼嚎、拥挤踩踏慌不择路的那个情形……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起来过?你一点没怕过吗?你没怕过,你没想过别人有没有怕过吗?不要轻飘飘地把我们轻易归到了哪一组哪一类。再说国内高考我们也不是没有参加,论成绩我们也没有比任何人差,抗住了压力不代表心里就没有阴影了。”
孟凯不出声。
“司徒这是干嘛呀……孟凯和贾飞也没说错,在我们看来,你们几位是受影响小一点。”
“我不是说他们说得完不对。而是觉得这事儿不能讲得这么绝对。好像我们没有在考试上受影响,我们说句‘没关系’就成了慷他人之慨。表态的时候不都挺积极的欢迎人家来?刚刚你们见了本人不也都和和气气的?这会儿说这些什么意思?”司徒皱着眉。
“意思就是我们觉得事儿可以翻篇儿了,别为了这事儿吵架好嘛?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对不起低估了你们受影响的程度。谁让咱们这些年也没好好儿聊过呢?”贾飞说。
司徒躬瞪了他一眼,把酒杯推到他面前去。贾飞忙起身给她倒了杯酒,说:“你现在怎么这么能喝酒啊!”
“司徒说起来阴影……那天晚上那阵子骚乱我可真记忆犹新,后来我看关于踩踏事故的任何新闻都手心冒汗。那会儿就是大家一挤,我在楼梯上摔倒了,好几个人踩着我的手跑过去,还好当时有人在我身后一把把我拉了起来,要不然再有人绊倒,一个个叠上来,谁知道会怎样!”
“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方老师及时喊大家冷静,搞不好出现踩踏事件……有时候想起来,那种窒息感,唉……”
“我到考试前都在吃安定。一闭眼就害怕,不吃药根本睡不着。还复习功课呢,上考场脑子都是空白的……是,我心理素质差,这我不怪别人。你看人宗小苔,还能超常发挥。”蓝晓洁说。
“哎,说起来范静侬也是超常发挥?”刘明威问。
“这关静侬什么事。”藤子皱眉,终于插了话。
“不是,就单纯说超常发挥。”刘明威忙举手告饶。
“范静侬不算。她一直挺稳的,是发挥了正常水平。”段蘅很肯定地说。
“不然咱们算算谁比较惨?”
“比惨么?总有更惨的……我复读一年,转过年再考,临考那一阵子天天做噩梦……结果比起第一年考砸了从一本到二本的,更不如。只是我们还有机会,死了的就没有机会了……人家原本是要去top2名校读热门专业,一路青云直上的。就算不太努力,就凭人家家世背景,随便拿个什么项目,在这个岁数人家也早就实现财务自由了……比惨?惨得过么?谁不是一腔热血、谁不会一时冲动……可不是每个人都随身带刀子能捅人。”蓝晓洁说。
“咱还是别说了,今儿本来是挺高兴的。”刘明威轻声说。
“是嘛,本来是挺高兴的,跑来说要道歉……可笑不可笑。谁要听这个啊……”
“但是你们有没有换个角度想想——其实咱们中间也有高考考砸了的,我不是说一定和这件事影响有关,只是说考砸了,之后一路努力,反而比一些进了大学开始放纵玩乐、沉迷游戏的,要好一些?这其实是因祸得福哎。”
“要换角度想,进监狱都不是坏事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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