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自己是失明了,但不一会儿就适应了黑暗,听见有人说怎么停电了……人群里有人拿出手机来照亮,那小小的光柱在走廊上零零碎碎的,把黑暗也切割得零零碎碎的。她觉得心慌意乱,前面突然有人尖叫起来,人群出现骚动和拥挤。有同学逆行往楼上走,还有人在哭……哭得声嘶力竭。这不是伤心而是恐惧。她在楼梯上差点被绊倒,从混乱微弱的光里看到有人倒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住那人使劲儿拉了起来。她听见方老师在喊大家镇定不要乱,听我指挥……脚步声和哭声里方老师这一吼有如定海神针,简直一生都不会忘记。

几分钟后来了电,每个人的脸上都像刷了一层灰。

后来她回了宿舍,才知道混乱的起因是因为有人说在黑影中看到了沈绪模……明知道那只是幻觉,她却也想过,如果世上真的有鬼魂,也许沈绪模真的回来过。

藤子也这么说。

她躺在床上整晚都没能入睡。听着宿舍里其他人辗转反侧,知道大家也都没睡着。她闭上眼睛,总像是站在教室门口,眼前还是明亮的,没有断电陷入漆黑一片之前,安静的教室里,她看的是修任远的座位,那个座位他不会回来坐了,而数墙之隔,还有一个座位,也永远失去了主人……

如果她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她总会回看一眼,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在很多年后,如果有梦回校园的时刻,那些片段里,她永远站在教室门口,眼前空无一人,是堆满了书本的课桌和有着凌乱板书、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黑板。

那段时间复习功课越来越紧张,她差不多总是每天最后离开教室的人。可以多看一会儿书,也可以避开走廊、通道和洗漱间的拥挤。如果当天的值日生忘记擦黑板,她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会把黑板擦干净再走,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回宿舍了——藤子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会等她一起,但藤子没有事的时候很少,不是这个找就是那个找她,都是漂亮的男生女生,都像年轻的等待开屏的孔雀。可爱的孔雀。

那天的值日生又没有擦黑板。黑板上写着值日生的名字,宗小苔。宗小苔白天照常上课、但晚自习不在,不知是回家了还是在宿舍,所以也难怪下午最后一堂课上的方程式写了满满一黑板,没有人去拿黑板擦……她擦好黑板站在门口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修任远的座位空着,一切都保持原样未动。宗小苔的座位离他不远,隔了过道,在右前方第二排。宗小苔看上去情绪稳定……竟然情绪那么稳定。藤子大哭的时候,很多人其实都有偷偷瞄她的反应。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想到这一点就不难理解藤子对宗小苔的厌恶和反感。两个男生因为她出的事,她表现得像是跟她完无关。

她看着修任远的空座位想起来前一天晚上下晚自习的时候,宗小苔第一个走出教室,在外面接她下课的是沈绪模。比起紧锣密鼓准备考试的其他人,他们那些去向已定的同学,那段时间倒是也很忙,忙着帮大家讲解知识点、忙着帮忙讲题、忙着换饮水机的水桶等等一些小事情。沈绪模在这些忙碌之外,还忙着帮宗小苔复习功课……她两次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外遇到他们俩。一次是沈绪模在帮宗小苔整理思路,她听见模子说“你这知识体系是怎么回事,这样考试去不太行啊。你就照着我给你整理的来……”另一次,是宗小苔拉着模子的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后面是怎么样的她自然也没看见,只是多年后她在图书馆工作了,也会遇到学生情侣在书架间亲昵。

那是想象中可能出现的场景,漂亮的少年和妩媚的少女,画面是不难看的,奇怪的是尽管这段关系牵扯了第三者,想起来并不觉得污秽,大概是少年太过漂亮,而年轻总可以成为借口……年轻嘛,喜欢就喜欢了,爱就爱了,不顾后果,也不管前因。

前因是宗小苔跟修任远并没有分手,而后果则是某一天晚上狭路相逢的两个少年,一死一入狱……

她很难想象那天从教室出去之后到案发时修任远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路程。明明走出教室时,他虽然情绪并不算好,看着她擦黑板,还默默拿起另一只黑板擦,帮忙擦去了高处那一半。他走之前还对她笑了笑,说没几天就考试了,还做这些杂事。她说这可以解压。他就笑了,说你可以的,你会考好的,我们上海见。他先走出了教室,身上有点响动,是挂在裤袋上的几把钥匙在相互碰撞,还有一把红色的有着银色金属十字标记的瑞士军刀……就是那把刀,后来插进了模子的心脏。

这一刀,法医认定是致命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惊吓,还是那晚着了凉,她开始发烧。

这一烧就烧了二十几天。

考试前一晚她睡得还算不错,进了考场开始出汗。考了几场,就出了几场汗,每一场考试出来她都大汗淋漓,必须马上回去换衣服,看到她的人都觉得吃惊——六月的天气称得上凉爽,可是她却像水里捞出来的。考最后一门时下起了大雨,她走出考场,看着眼前水帘洞一般的雨瀑,冒雨走了出去。外祖母在考场外等她,她上了车,抱住外祖母大哭一场,回家倒头就睡……睡了两天,终于退了烧。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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