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河两岸一片泥泞,却并不影响北伐军渡河向北。
北冥河河水虽深,但蛮人渡河时,留下了大量的船只,虽然被大水冲走了不少,但苏柒垒派人一番寻找,还是找到了十几条大船。没有了蛮人阻挠,这些船运送辎重足够,至于兵卒马匹,在河水水流不急的地方泅水渡河便是。
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苏欣孜左手有伤,却不妨碍她到外面指挥调度,那些兵卒看到这位不穿红装穿戎装的女子,十分恭敬。
水淹蛮营一战之后,那些之前还对苏欣孜一个女儿家坐镇中军大帐指挥颇有微词的将领,一个个都闭了嘴。
那些亲自见到她回来时一身伤痕的年轻兵卒,更是打心眼里佩服,甚至产生了些许异样情愫。
比如苏欣孜帐篷外,这几日就经常会看到一些在北原难得一见的水果——这些自然不是北原产的,而是来自大梁北地。
一些北地本地的商队,在向北原运送茶砖布匹的时候,也会顺带一些可以久存的水果,这些水果会以高价卖给蛮人的贵族,比如某个部族族长之类。
但出现在这军营中,却是十分的少见了。
苏欣孜看着这洗的十分干净的水果,一双粉嫩玉手轻轻摩挲十分喜爱。
大水冲垮了蛮人营地,各种东西都随水冲到了下游去了,这些水果自然也不能幸免。
想必是某个兵卒在北冥河边捡来的吧,苏欣孜轻轻咬了一口,满嘴甘甜。
对于这些兵卒对自己未婚妻的好,王维赫看在眼里,却并未有任何的抵触情绪,他跟苏欣孜彼此相知,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清楚的传达过来,这样的感情和默契,又岂是区区几个兵卒的善意之举能打破的?
这般大的胜利,军中兵卒自然可以稍微褒奖一些,稍微放纵一下,那些从蛮人那里得来的酒肉,大多赏赐给了下面的兵卒,虽然每人分到的不多,却也聊胜于无。至于高层,比如苏柒垒、袁德这些人,除了白日里指挥调度,入夜依旧聚在中军大帐中,商议接下来的军情走向。
一场大胜确实解了当下的窘迫,但对整个大局来说,并没有预想中那般重要,又岂是北伐军已经孤军深入太深。
度过北冥河,接下来就是止歇镇了。
二十年前,平津王率众一路驰骋,将蛮人追杀如屠鸡狗,但到了这距离金帐王庭不过十几里的止歇镇,却依旧选择了后退,撤回大梁。
不因别的,只因到了这里,才算是真正面对大隋。
金帐王庭代表的绝对不只是一个皇宫那般简单,那是所有蛮人的信仰,所有金帐部族为止拼搏的目标。
蛮人大汗不是世袭制,而是禅让制,不是子承父业,而是强者得之。
每一个金帐部族族长,都有可能登上这个宝座,而评定的标准就只有一点——实力!
强者吃肉喝酒,弱者被吞并,成为奴仆,这便是大隋的狼群政治。
北伐军花费了三天时间来处理物资,又花费了三天时间将整支队伍度过北冥河。苏柒垒看着身后的这条河流,朝南方远眺,心情复杂。
这一战之后,军中不可避免的开始有人动摇了。动摇的,大多是南方来的那些将领。
有的人开始提出向大梁邀功。之前为平津王鸣不平,致使北伐军被大梁舍弃在北原之上,身陷绝境。如此一场大胜,歼灭蛮人足足四十余万,这在大梁历史上绝无仅有,若那建康的皇帝同意将北伐军重新纳入自己麾下,那么这旷世之功业,便会完完落在他皇帝陛下的头上!
盛世明君四个字,没有哪个皇帝是不喜欢的,更何况是一向好大喜功的陛下。
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这些人认为皇帝陛下不仁不义,即便将这样的大功绩拱手相送,也不会让北伐军的处境更好一些,反倒会招来兵部那些大员的猜忌和记恨,甚至是掣肘。
昨天夜里,这两方各持己见,谁都不肯退让,甚至有将军已经在书写请功文书,要送到北地,送到建康。
面对双方的争吵,苏柒垒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在他看来,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好争的。
将功绩送给那位皇帝陛下,换来安定和富贵?这件事他苏柒垒压根就没想过,黑甲军的所有人也根本没想过。
在他们这些平津王真正的嫡系看来,那建康的皇帝老儿是害死了平津王的罪魁祸首,那是仇敌!
现在北伐军没有调转矛头,朝岢岚山雄关进攻,那是平津王临死的遗愿,是世子殿下深明大义,不愿意拂逆了自己父亲的愿望。
若非如此,以北伐军二十几万人精锐的战力,加上北地边军在北地的威望,夺下这岢岚山雄关不过信手拈来,甚至庸旗关、平州城,都是唾手可得!
面对那皇帝陛下的所作所为,北地边军谁人不是心有怨气?就连北地的老百姓都将诟骂皇帝昏庸的话放在嘴边。那些往来商贾宁愿不营业为平津王守孝,也不愿将一点东西卖给那些来到北地的南军!
把这么一场大胜的功绩给皇帝?想都别想!
一句话,他不配!
当初若没有他刻意阻挠,北伐军何至于被困在北冥河畔不得寸进?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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