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临阵脱逃,只为能留下有用之身,去做那非做不可之事,为此宁愿背负下属置疑的目光和上司的冷眼。
听了李显圣的诉说,聂寒沙突然觉得,这一点上,这位性格迥异,行事异常的汉子,倒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你们去西域做该做的事,我要回大梁,去尽未尽之忠。”李显圣看着身边几位数次同生共死的袍泽,抱了抱拳,“今日一别,只怕唯有来生再见了。”
李竹奎双眼微红,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用力拍了拍李显圣的肩膀。
苏欣孜轻叹一口气,转头看了看北面的天空,开口道:“我还要等一个人,恕不能陪你去了。”
李显圣点点头,显然心里早有所料。
聂寒沙看了看自己废掉的右手,略作沉吟,开口道:“我此时算半个废人,而且对大梁的一些人,一些事还放不下,所以……李大哥,若不嫌弃,就让小弟陪你走一遭吧!”
李显圣眼前一亮,伸手拍了拍聂寒沙的肩膀,眼里满是炽热。
“此时岢岚山应该已经封关了,你们打算如何回去?”开口的是苏欣孜。
“我知道还有一个人是想要回去的,有他帮忙,入关应该不难。”聂寒沙笑了笑。转脸看向西方,“回去不在这一两日,不如先去找到苏将军汇合。”
一行人转而向西,行了不过十几里,已经看到不远处那支刻意放缓了速度的军队。
两支队伍汇合,当苏柒垒看到苏欣孜回来,怀中兀自抱着那古拙而华贵号角时,眼神复杂,却没有说半个字,只是将自己女儿轻拥入怀。
再见到父亲,苏欣孜心中悲痛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失去爱人的悲痛,还有那般情况下离奇的死里逃生,这位看似温和,其实内心坚强的女子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
“王维赫他……”
“我知道了。”苏柒垒转头看了看北方,“他不错,我很……满意。”
这之后是李显圣以及聂寒沙跟苏柒垒的一番长谈。
“你们决定了?”苏柒垒眉宇间看不出喜怒,但是脸上深情却是严肃的,“此时大梁境况不同,奸人当道,你们回去宣传这些事,乃是与朝廷作对,是在打那位皇帝陛下的脸!只怕……凶多吉少。”
“我知道。”李显圣点了点头,“但这样的大事总不能埋没在草原上,那些兄弟的血,不能白流,还有王上……我就是想看一看,那位皇帝陛下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不会有一丝的悔恨,恨自己早早害死了王上,致使这等彪炳春秋的大业与他无缘!”
“只怕不会。”苏柒垒脸上神情落寞,“那位老皇帝的脾性,我大致知道一些,再者说,历史都是他们写的,这些事怎么涂改,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
苏柒垒看了看脸上带着几分执拗,情绪却明显冷下了来的两个人,轻轻笑了笑,开口道:“孙金石一会儿就来,既然决定要去了,那就去轰轰烈烈的干一场!”
李显圣豁然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讶,“苏将军不是说……”
“怎么写历史,那是他们的事,历史总是写给后来人看的,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也看不到那么远。但是现在,我们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大梁几千万民众还蒙在鼓里,他们或许还以为我们北伐军真的叛出了大梁,多少死去兄弟的家人或许也在其中,他们会对咱们的兄弟有误解,甚至是诟骂!这则消息传出去,这枚号角带回去,只怕情况会很不一样!”
“至少,不能让我们的兄弟被误解。他们应该是英雄,不能让他们默默无闻!”
看着眸子重新亮起来的两人,苏柒垒正色道:“我知道此时此刻回大梁,有些不智,甚至可以说有些傻。但若这世上所有人都选择精明的路,少了些傻子,这世界岂不很无趣?”
“我们这次破了金帐王庭,蛮人高层必定大怒!之前有着我们北伐军在外牵制,蛮人不会妄动,此时我北伐军元气大伤,连黑甲军都战死了大半,对蛮人来说,已经不是最大的威胁了。等他们援军一到,只怕会挥师向南,再取岢岚山雄关的!回去之后,若有机会,将蛮人的情况告诉那些忠勇之士吧,叫他们早做防范。”
“毕竟错的是朝廷,那些平民百姓是无辜的。”苏柒垒轻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将旁边放着的那枚天之角拿了过来,递到李显圣身前,“将这东西带回去,算是一件信物。”
这时候,孙金石掀开大帐的门帘走了进来,看到李显圣和聂寒沙之后,脸上明显露出几分喜色,但看到那金色的号角,脸上却是神色一变。
“来的正好。”苏柒垒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
西樊城外,身上胡乱披了一件衣服的王维赫看着那坍塌了一半的西樊城,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北蛮王,眼里尽是难以置信。
他思索了一会,看着笑眯眯的二白,开口问道:“那么……你到底是谁?”
二白笑容僵在脸上。
“好吧。”二白翻了翻白眼,指了指王维赫身后的石像,“这石像你总认识吧?”
王维赫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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