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君绾本就是沈微言的事务,他在皇家客栈等到后半夜也没等来君绾,可守城的将士明明说看到君绾跟着沈长安一行人进城了,他虽不欲给自家揽事,但毕竟也是个太子,丢了他总归是不好交代,只好派人全城搜寻。

“喝!”春风楼里,渊故里踩着圆凳将酒杯递到君绾面前,“不喝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她怒目圆睁,一个劲地想办法给君绾敬酒。

渊故里的计谋很简单,这里可是春风楼,她将君绾灌醉,就让他歇在此处,等入夜在往他房里塞个姑娘,届时他就是有口都说不清楚。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自己灌不醉君绾,他一进城就跑到春风楼喝酒,这事传出去他也在玥国抬不起头来。

渊故里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点,她原以为自己的酒量就够差了,这些年跟着老神棍,就没能有一次神志清醒的从酒桌上下来的。

可是,为什么沈长安,为什么偏偏是沈长安!

她的酒杯还没能戳进君绾的嘴里,沈长安就已经应声倒地了。

“你给他吃了什么?”渊故里看着纹丝不动的酒杯,不禁疑惑。

君绾举起筷子放到鼻尖轻嗅,“听说是春风楼的名菜,吃酒不见酒,闻鲜不见鲜的醉蟹。”

“不管他……”渊故里为了左丘玥的终身大事,她也是豁出去了,今天这杯酒,她是无论如何也得灌进君绾的嘴里。

气氛开始变得凝重,每个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沈长安的身上,他翻过身,露出满意的表情,还砸吧一下嘴,睡得格外安稳。

故里递过去的酒杯,君绾迟迟不肯接,反倒是对沈长安殷勤的很,生怕他在地上着凉了,脱下自己的外衫给他披上。

不是故里要挑他的刺,那么关心沈长安也不见他把沈长安扶起来,装模作样给谁看?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发泄,“不管他自然是不行的。”

故里笑着起身,揪着沈长安的后衣领将他提溜起来。

“诸位喝的尽兴,我先带沈长安回去了。”她朝左丘昇兄妹两使眼色,“可千万被怠慢了贵客。”

沈长安伏在故里的膝盖,眉间生出一道皱纹来,好像是梦到了什么烦心事。

马车吱呀摇晃,他也在故里心头晃来晃去,有些心烦,又莫名生不起气来。

“我明明见过你喝酒,酒量不应该这么差吧?”故里稳住她的脑袋,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间,想要抚平沈长安的烦心事。

“我酒量很差。”他睁开眼睛,乖巧又迷茫,像个迷路的小孩,正在所求故里的关心。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长安猛地坐起,盯着故里,一板一眼,“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没问过。”

沈长安是喝不了酒的,或者说他其实是一杯倒。但奈何左丘昇和沈微言是个酒蒙子,三句话说不过就要拉着他往春风楼跑,他们倒是不敢灌自己酒,只是这两人每次不接机损上他几句就像是自己吃亏了一样。

还好这里的春娘是个聪明人,只需要小小的操作一下,便可以省去很多烦恼。

“我不生气。”渊故里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沈长安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自己怎么忍心责怪呢?

她摸摸沈长安的脑袋,长叹了一口气,这般温顺的沈长安,她根本无法抵抗!

沈长安趴在她的肩头,浑身瘫软,重量都压在故里身上,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很柔,柔得不像沈长安的声音。

他说,“渊故里,没有你我会死的。”

在故里的印象中,他很少叫过自己名字,有外人的时候会叫自己夫人,私底下的时候叫小妖。

“别走。”他扣住渊故里的掌心,眼角逐渐湿润。

他很少流泪,或者说从没流过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想到小妖会离开自己,他就会委屈。

没错,就是委屈,不是不舍,也不是生气,而是委屈。也许说出来左丘昇他们会笑掉大牙吧,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

“我对你这么好,你不能离开我。”低沉的呜咽传出,渊故里的肩头也逐渐湿润。

“乖——”她使劲揉搓那颗脑袋,沈长安的头发被揉成个鸡窝,泪眼婆娑,低声抽噎。

“我不会走。”她安慰沈长安。

自己最开始来这里确实是只为看一场七夕灯会,享一时凡俗乐趣。可是后来,自己的目的就变了,她帮沈长安查案,救治沈慕时,为了钱‘卖身葬父’,逼迫沈长安男扮女装,帮左丘玥摆脱婚事。

桩桩件件,所做种种,好像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留在沈长安身边。

“沈长安,我不回去了。”

她第一次作出这个承诺,“哪怕百年后你不在了,我也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