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暮染幽幽叹息:“素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谁说你们之间没有真心呢?正因为真心情切,福才会忍痛成,为了你的一生着想。你便坚强些,争气些,好好活完这一生,才不辜负他的深情厚意。”

素川哽咽着点了点头,拈起丝绢拭了拭眼角,忽然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脚下。

“素川!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姚暮染一惊,连忙去扶。

素川不依,仰着头哀求:“暮染,我离宫在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求求你了,否则我就不起!”

“好,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姚暮染在她面前蹲了下去,扶着她的手臂道。

“暮染,今后福跟着你们,无论何去何从,无论何时何地,求你与乔总管多多照拂他,务必保他安然活着,我给你磕头了!”

“素川!别这样!”姚暮染马上抱住她,不让她妄动,赶紧在她耳边道:“素川,我答应你,往后我与奉之定会好好照拂他,保他安然。”

“谢谢,谢谢。”

姚暮染这才扶起她。素川道:“暮染,你等我片刻。”

说罢,她匆匆进了正殿,没一会儿便拿着一把剪刀出来了。

“素川,你这是……”姚暮染正疑惑时,只见她已散了发髻,在垂下来的长发上剪了一刀。

她手握一缕青丝,交给了姚暮染:“暮染,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就说,我心中的结发之情是他的,只给他一人。”

姚暮染心弦震动,久久无言,接过那缕轻飘飘的发丝时,却觉得重如千斤。素川在她无言地注视下含泪饮悲转身离去,娇小纤细的身影混入了凌乱奔逃的人群里,与他们一起隐入宫门,一去不回。

姚暮染怔怔站在原地,很快,乔奉之与福就带着包袱来了。福见这原地只剩了姚暮染一人,再无素川的身影,本就红了的眼一下子变得赤红起来,霎时就下意识地往宫门口去看,只是宫门深深,人影憧憧,他再也看不到他想看到的了。

姚暮染见他盯着宫门落泪了,心中一片唏嘘。她将手中的青丝交给了他,并转达了素川之言,福接过那缕青丝时,眸中是深深地沉痛。

“福,你的选择是对的,走吧。”乔奉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起姚暮染往外走去。福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泪,又将那缕青丝小心地收进了怀里,才抬步跟了上去。

一辆马车悠然出了皇宫,走在京中长街上,向着城中驻扎的乾军军营而去。

马蹄嗒嗒,车轮滚滚。春风拂进车厢,吹乱了姚暮染腮边的青丝。她掀开车帘探头回望,眼见华丽巍峨的皇宫正在视线里渐行渐远,一点一点渺小,一点一点模糊。

终于要离开那里了。

那片片繁华的表象内,包藏着世间阴暗污浊,与丑陋人心。那里,是她的噩梦。

她在那场噩梦里辗转翻滚,九死一生,终于偿了心愿,终于报了血仇,要身而退了,再也不用去听夜晚寒鸦的叫声了。

姚暮染看了一会儿后,毅然收回了目光,满眼的复杂戛然而收。

罢了,不必再看了,那已经是晦涩往事,只能压在心里,成为此生不灭的心事,不必再呈现于日光下,以及生活里了。从此,她的生命有了新的意义,活着不再只是为了报仇。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又开始了。

想着,她握紧了乔奉之的手。身旁的他,墨发如瀑,梳的齐整,套在一个成色极佳的白玉冠里。一张无瑕疵的脸俊美清雅,长眉入鬓,星眸自带温润柔情,仿佛能融了冰雪,化了人心。再观他一身白衣胜雪,竟是身不染尘般的仙姿风华,里里外外干净的那样美好。

他的存在,他的闯入,都在一点一点将她从悲仇中拉出,然后不动声色的一回回提醒她,她的生命里还该拥有别的东西,她还有美好的余生,和他的余生。

想到这,姚暮染有些嘲笑自己,究竟是命运无常,还是女子善变?她曾满身心只有报仇二字时,以为自己不需情爱,不会在乎。可如今,情爱这样东西,她终究沾染了,不可避免的拥有了。

乔奉之见她神情如雾,千变万化,他回握她的手,浅笑问道:“染儿,这一刻,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姚暮染美眸微垂,轻声道:“奉之,从冬到夏,这一段在凤仪宫的时光,就像一场梦,我在这场梦里,失去了姐姐,得到了你。”

乔奉之见她黯然感慨,搂住她温声安慰:“染儿,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皇后死于你手,北越断送我手,这一切,已足以祭奠你那苦命的姐姐,令她泉下瞑目。”

姚暮染低眸喟叹:“是啊,这段血仇已经了结了,一切都结束了。”

脑中忽然浮现出了杜蘅的遗容,那张狰狞痛苦的脸……

此时,她的尸身还停放在凤仪宫的正殿里,无人问津。一代毒后,如此下场,实在大快人心。

乔奉之轻声道:“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此,我要你身心的随我往前看,陪我往前走。”

姚暮染轻轻吐出一口气,带着几分释然的意味,然后向他展颜一笑:“好。奉之,我们说过的,无论何时何地,一条心,一条路。”

“染儿,此话我会一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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