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主任在吗,有人吗?”

门诊外走来一个步履阑珊的老人,老人的脸色铁青,面色微微狰狞,看起来极其痛苦。

尤其是额头上的皱纹,在此刻格外分明,就像是用铅水在模具上灌注后而出的形状,突兀而明显,一根根皱纹和苍老的鬓发在门诊暗弱的光线里带着岁月侵蚀的质感。

老人盯着徐公道和白晴,本就痛苦的脸上在一瞬间的诧异后,直接进入了更通彻的第二个阶段,他身体承受的疼痛似乎在升级,这一切都被徐公道看在眼里。

“冯主任呢?”老人问道,他焦急的眼神一直在房间里不断地扫视,想找到平常那个熟悉的急诊科主任冯世宇。

老人是乔星街道的居民,并不是第一次来乔星社区医院看病,他以前来急诊开药的时候,都是找的原来科门诊坐诊的冯世宇,今天他一大早就觉得肚子疼痛难忍,痛得一直在床上打滚,所以急忙就坐了三轮车过来看病,可是老人找了半天也没有见到冯世宇主任。

徐公道和白晴面面相觑,冯世宇这个名字很熟悉,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

“哪个冯医生?”白晴站了起来,问道。

看着老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血色,显得很恐怖,白晴仿佛是再次看见了那天抢救中的柯绍富。

急腹症,一直是急诊死亡率最高的几个急症之一,起病快,鉴别诊断复杂。

白晴搀扶着老人坐在了徐公道面前,温柔对老人道:“这是我们急诊科的负责人,徐医生,现在急诊科是他看病,你有什么毛病就对他说。”

徐公道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老人的脸上,他已经预感到了老人可能会需要随时抢救,他转向白晴嘱咐道:“晴晴,去隔壁房间准备下心电监护、吸氧,还有测生命体征。”

白晴应声,匆忙向外而去,就消失在了门诊房间。

“你怎么了?”徐公道黑色的剑眉紧皱着,猝然间就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老人脸色铁青,看不见任何健康人正常的舒适表现。

老人捂着肚子住在了椅子上,大口地喘着气,嘴里骂骂咧咧道:“我不要你个小医生看病,你会看什么病,赶紧叫冯世宇过来……我受不了,肚子很痛。”

房间里回荡着老人的骂声,口水劈头盖脸的直接洒在了徐公道的脸上,他原本就格外严肃的脸上瞬间变得更加凛然,迸发出森然的寒气。

徐公道心有不甘,他自认自己水平尚可,在过去的专硕三年的时间里,他也是在三甲医院独立坐门诊的,怎么到了乔星社区医院就经常会因为年龄而别病人区别对待呢……虽然临床医学是个经验学科,可是积累经验的过程难道就一定是年长的医生会积累的比年轻医生多吗?

如果在同样的情况下,三甲医院同一病例,每天能处理十个,咋社区医院十天才能处理一个,那年龄还能成为推断一个医生对治疗某个疾病经验水平的证据吗?

“你怎么不舒服,是肚子痛吗?你说的冯主任,我想应该是之前坐在里的急诊医生,他生病回家休息了,现在这里只有我在了,如果你确实不愿意治疗,我就帮你叫救护车送到区医院里去。”

“医生也会生病吗?你在骗谁,你快叫冯世宇出来,他爸妈和我是同村的,他要是故意不出来,我就告诉他爸妈了,就这样欺负老人家……小时候他去上大学,村人都送了鸡蛋,他现在就这样对我们这些老乡亲吗?”

“冯医生确实生病了,我只问最后一遍,你需不要接受我的帮助,如果不用,就签字拒绝治疗,我帮你转到区医院。”

“我才不要你个小医生看病,你懂什么。”

老人的口水四溅,在空气里像像石头落在河水后,砰然一声就溅起水花,弥漫在空气里,加上老人长期不漱口刷野的习惯,一股腥臭的味道让徐公道忍不住干咳了起来。

他伸手指着老人道:“你往后走一步,不要把口水溅我脸上,你会不会尊重人?”

徐公道从身边的餐巾纸纸盒里快速抽出了几张餐巾纸,捏着纸巾就在脸上擦拭了起来,他一连擦了好几张才把脸上擦干净。

徐公道有些轻微的洁癖,忍不住都要反胃和干呕起来,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人,见面不信任医生也就算了,仗着自己的年龄,说话还时不时地冷哼几声,喷点口水出来,实在是让徐公道有些差点控制不住要发火了。

老人的脸就像枯树般脉络都枯萎,没有血色的肌肤上因为缺氧,都显得生硬和蓝紫起来。

他一拳头砸在了徐公道的办公桌上,冷哼一声:“快叫车!快叫车啊,你这个小医生要是想让老头子我死在这里吗?”

与蛮不讲理的人,是不需要讲道理的,正如你无法对一只牛弹琴。

本就陈旧和略显古老的红木办公桌“吱吱”地晃动着,徐公道看着因为老人愤怒一拳敲在桌子上然后倒落的办公桌上的笔筒,他神色清清冷冷,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他不想多费口舌,嘴角噙着苦笑:“随你,签字,我帮你叫车。”

打印机响动了起来,一张“拒绝治疗同意书”缓缓地伴随着冰冷的机械声音慢慢地从打印机下端的口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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