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风把芦苇吹得“簌簌”的响,天色也有些暗下来,周遭气氛有点怪异。

但谢兰芽不怕,她把祭拜完了的鸡拿出来,给几个孩子分了。

孩子们早就饿得不行了,吃上了鸡,对周遭的环境也不在意了。

谢兰芽啃着骨头,吩咐大弟弟:

“松年,接下来你只管去上学,奶奶说什么你不用理,家里有我。但有空你就去和咱队里的老人唠嗑,好好问问,咱爹到底是不是奶奶亲生的,逮一个问一个。”

“人家要是问你干嘛这么问,你就把奶奶怎么对我们的,还有爹娘葬的地方不对什么的,统统都说出来,有多少说多少,说累了,姐再给你杀鸡吃。”

谢松年大力点头:“嗯!”

谢松龄赶紧也争取工作:“姐,我也去说,我也要吃鸡。”

谢兰芽:“你的任务是保护我方妞妞。只要你保护好她,你也有鸡吃。”

妞妞:“姐姐,我也要吃鸡。”

谢兰芽笑:“那当然。走,现在我们回家,回家还有好吃的。”

迎亲的人该来了,糖总有的吧?

给妞妞抢糖去咯!

夕阳在天边只留下一道橘色的晚霞,不远处的村庄上方炊烟袅袅。

东风大队还没有通电,太过迟回家的话,干啥事就要抹黑,总是不方便的。

谢兰芽带着弟弟妹妹往村里走。

快走过生产队牛棚的时候,谢兰芽感觉耳边呼一下风声,一个修长的人影拦住了她。

谢兰芽一抬头,便看见何遇站在前面。

他背着光,暮色把他的轮廓勾勒了一下,他的身形如修竹,他的脸雕塑般立体。

好看的男人真是拦个路都好看呐!

吃饱了鸡肉的谢兰芽心情甚好,忍不住调侃他:“咦?怎么又遇见你,你不是特意来等我的吧?”

何遇垂着眼,向她摊开手。

手掌里,是一只手表。

男式的,褐色的表带,金色的表面,别的细节一时也看不太清楚。

但光凭那一圈在暮色里也依然淡淡闪光的表面,足以说明,这表,在这个年代是值钱东西。

谢兰芽:“嗯?干嘛,不是啥定情信物吧?”

何遇脸转向一边,四十五度角望天。

隔着两尺远,谢兰芽都感觉到他那浓浓的无奈。

谢兰芽笑出声:“嘿嘿嘿,我开玩笑的,我明白你意思,你是说用手表抵那个药,是不?不用啦,不是跟你讲扯平了吗?”

何遇不说话,手掌坚持的放在谢兰芽面前,另一只手往集体坟地那边指了指。

谢兰芽偏头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刚才说的,会想办法帮你找药,所以你要把手表当药费给我?”

何遇笑了。

为了谢兰芽能如此清晰的领会他意思。

暮色里,只见他一口白牙轻晃,眸中星光点点。

谢兰芽:“……”啊,我又死了!

能博蓝颜一笑,真是太好了。

何遇估计是觉得自己说清楚了,把手表往谢兰芽的篮子里一放,转身走了。

谢兰芽扬着手表想喊他,转念想了想,没出声。

近晚了,推来推去不好,要是让人看见了,又有闲话说了。

而且这年代,医药水平不能和几十年后比,她的那些药确实不能随便给人,否则反而不是好事。

何遇这爷孙俩,在村里待遇并不好,如果她一味不求回报的帮忙,何遇他们反而会不安吧。

谢兰芽收了表,向三小只招招手,只管回家。

村东头老谢家,暗沉沉的堂屋里站满了人。

打头的是一个穿崭新蓝色中山装的男人,正和三叔谢银山说话,几个年龄小的堂弟堂妹扭扭捏捏在附近围观。

谢兰芽进去一抬眼就看见了。

男人三十多岁,身材不高,面容一般,下巴一圈青青的胡茬,用谢兰芽的眼光看,这就是一搁人堆里找不着的普通老男人。

但他衣服崭新,皮鞋锃亮,站在一群面容黝黑的农人里,特别有气势些,这不,三叔在他面前都开始谄笑了。

看来,这个男人就是新郎官陈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