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实质就在于史湘云是客人,没有自己的居处,让人穷玩也没有去处,这“做东”二字就必须落实在吃食上,薛宝钗一听就明白过来,才帮她筹划的。薛宝钗不去邀请史湘云,史湘云当晚应该与林黛玉一起睡的,两人自然发愁,要么就是老太太接下,贾宝玉已经告知过老太太了。明着逼史湘云,实际逼的是贾母,史湘云是贾宝玉去求,贾母下令接过来的,贾宝玉没钱,贾母是众人的贾母,她如果接下史湘云的“东”,其他个人以后的“东”都要接下来。她如果让公中接下,那就是说史湘云花贾家的钱办自己的事。此次薛宝钗不只为史湘云解决了问题,也为贾母解了围,所以贾母要求大家都得去。

至于为什么要在此时起诗社,是因为史湘云已经订婚了,也就是说“三春”和林黛玉、薛宝钗这些也都到了议婚的年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边的人怎么才知道贾家的女孩比别处强呢?只有诗词歌赋能够流传出去。诗词不只能反应闺秀的家教、文化底蕴,还能体现个人性情,以文言情,以文言志,文以知音,这些诗社里的诗歌自然就流到市面上的上流社会,任人点评并定位——十二钗这类称呼,大多是外人看过诗歌之后赋予和品评的,就像文人进京科考,先要写诗歌以自荐。诗社做的好了,是给闺秀们自己和贾府甚至贾府众人脸上贴金,这就是为什么公中要支钱。

咏白海棠的诗歌,成果不错,确立了诗社可以成立。薛宝钗此次接盘,就为诗社活动划定了规格、模式,高规格高档次,不是“穷酸气”。作为贾家和王家正统血脉,大观园的实际主人,要求去接史湘云来的人,最应该安排并直接做好策划、拟定章程并去要钱的贾宝玉,像失去小红代表的大观园营收利益一样,再次失去诗社运营管理权。贾宝玉并不待嫁,他文名一向在外边高于实际才华,元春探亲之后就炒好了。探春专门写贴邀请贾宝玉加入,是为了解决资金问题。这件事只有贾宝玉可以光明正大地喊出来,并要到明处——不管是为贾府贴金还是为了嫁妹妹。当时贾芸就送来了白海棠,众人却看都不看,意思是看不上。贾芸送到眼前贾宝玉也不见面、不连线,只是收了,没有往来,只此一次。

这也是说史湘云出嫁背后无人支持帮扶,贾宝玉太蠢,她没有薛蟠那样的哥哥。薛宝钗为史湘云搭台,也只能事到眼前才行,没办法为她绸缪。文中的年龄都不是实指,而是心理年龄,这些被珠宝玉器养大的公子们,都像石头一样是不开窍的。

与薛宝钗作伴的是香草,甚至都是些不知名的杂草,也是说薛宝钗来贾府之前是放养的。龄官说的“你们把人买来就这么关起来”,也是说外边的女子不这样,富贵人家才像养鸟雀一样把他们都关起来。蘅芜君就是“恒无君”,恒无是佛家概念,万物虚空,佛家被叫做庙堂,薛宝钗的行事符合皇家或者朝堂的行事准则。君是君主,借螃蟹宴,说的是薛宝钗“弄权”,手段之高明、妥帖明显高于王熙凤,直得人心。贾宝玉接不住的盘,薛宝钗撑了起来,都是给王夫人长脸,王夫人自然是开心的。贾宝玉夫人的位置,经此一事,薛宝钗已经占牢。

潇湘是两个人,潇湘馆本身就是为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个人准备的。以住处喻指生活环境,写史湘云就是写林黛玉,史湘云的窘迫和无能为力也是林黛玉的境况。潇湘妃子只是妻子,在贾家众人眼里,林黛玉只能做妻子,甚至是“妃子”,也就是妾。林黛玉和史湘云都背后无人支持,撑不起夫人的位置。

海棠无香(湘),湘云不是海棠,是芭蕉,不是妾,是填房。史湘云此次出嫁,是妻,但不掌握实际管家权,也没有能力掌握。螃蟹宴中专门提到史湘云给周姨娘、赵姨娘送螃蟹,是说对方家中有妾。李纨跟平儿讲的那些话,是说给史湘云听的。平儿说起王熙凤屋里,“先时陪了四个丫头,死的死去的去,只剩下我一个孤鬼了。”意思是看情况,能弄死就弄死,能赶跑就赶跑,弄不死了就得忍着,跟前总得有人使唤,像王熙凤那样厉害,不也留了一个平儿嘛。鸳鸯、平儿这类丫头、侍妾可以留,姨娘不要留,他们跟史湘云不是一条心。

李纨哭诉说能打发的都打发了,是说姨娘和妾都是可以买卖的,唐宋士大夫和富贵人家都流行赠妾。妻子不可以,与《放妻书》相对的是数不清的贞节牌坊。除了道德要求、心态走高不走低之外,妻子一直是作为丈夫继承人存在的,不允许改嫁的本质是保证家族财产不外流。鳏夫失妻但是没有失去社会生存能力与地位,可以再娶史湘云这样的年轻小姑娘。寡妇失夫就失去了社会地位,生存能力就是继承权,寡妇再嫁基本无人接手。哪怕是魏晋南北朝时期,蔡文姬被从塞外接回,两次再嫁都是曹操指婚。这也是为什么螃蟹宴给丫鬟们都摆了一桌,却没有姨娘的份儿。这是对应着史湘云给姨娘送吃食,在教她。

王熙凤逼杀尤二姐就是例子,杀人不犯法,这些姨娘们都是悬着半条命,还没有平儿这类陪床丫鬟过得好,但是平儿这类是不允许生孩子的。就像企业空降新领导,或者在一群竞争者中确定新一把手,重组班子,都不愿意用旧的副职,特别是跟自己有竞争关系的实力较强副职,大多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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