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云渺渺已然从莲娘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只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不免浑身一震。

见她僵在了那,莲娘忍着泪过去推了推她。

“阿九,快过去。”

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到晴茹榻边,又是如何蹲在了她面前。

晴茹的手很凉,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那一瞬,那个模糊的梦里的绯衣女子,忽然间便有了脸。

她说“我还以为,看不到你长大了……”

云渺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就见她从怀中摸出一支白玉镶红梅的簪子,示意她低下头,云渺渺怔忡之际,那支发簪便插在了她发间。

她抬起头来,分明看见晴茹红了眼眶。

“这只簪子,本想着待你明年及笄,我凑够了银两,将我们三人都赎出去后,再给你戴上,如今看来,得早些了……”她颤抖着伸出手,像是还捧着当初的那个婴孩,小心翼翼,生怕磕坏了她,“那年你才这么小……”

一晃眼功夫,便是大姑娘了。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瞒着不夜天上下,求莲娘帮她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若是个男孩,打骂教训都可,再长大些,还能在外头某个生路。

却偏偏是个女娃娃。

除了将她带进不夜天,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实在想不出能让她放心的法子了。

不夜天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不敢对阿九露出一丝关心,只能请莲娘代为照顾,私下里给她留些吃食,不能时时照拂,至少别饿着,也不会让她白白受人欺负。

所有的规矩,都亲自教,就怕她在别人面前犯错,被揪住把柄。

她将粥翻在永嘉侯身上那回,她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唯有重重罚,才能保住她的的命。

万幸,这孩子没有被冻死。

这十四年来,她每日每夜地拜求菩萨,保佑她的阿九长命百岁,却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早便走在她前面。

唯一的心愿,是听她唤一声“娘”。

她这辈子,还从未听过的那声“娘”……

“怨我吗……”她渐渐没力气了,含着笑看着自己的孩子。

云渺渺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头堵的慌,却又无处发泄。

就在眼前这个虚弱不堪的女子握住她的手的时候,这么多年的愤愤不平,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我不知道……”

在白辛城的时候,她很小便没了爹娘,后来去了招摇山,身边也没有什么亲人。

她从来不知道被人记挂,被小心翼翼地护着是什么滋味。

有娘亲,又是什么滋味……

可眼前这虚弱不堪的女子看着她的眼神,却令她一阵心酸。

委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这些年存了些银两首饰,就埋在墙角的石砖下。”晴茹指了指床尾所对的那个墙角,“虽不够赎三个人,但赎回你和莲娘的卖身契是绰绰有余了,剩下的,便留给你们好好过日子……”

“姑娘……”莲娘听着她说的这些话都觉得不忍。

晴茹的目光一直落在云渺渺身上“你若是怨恨我这些年对你太过严厉,时常教训你,打骂你,我也没办法弥补了。若是有来生,我也愿做个寻常的娘亲,定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我的阿九……”

便是这样一句话,却如一柄刀子,狠狠扎进了云渺渺的心头。

仿佛有一块巨石哽住了喉,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住了晴茹的手,直到看着她缓缓合上双眼,再无声息。

“姑娘……姑娘!”莲娘惊慌失措地上前探她的鼻息,却是冰凉一片。

云渺渺呆呆地望着她趴在床边痛哭,张了张嘴,却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莲娘忍着悲痛,去墙角挖出了一只锦盒和一包东西,放在了她面前。

“姑娘从你出生起,便开始存钱,只想着有朝一日,能为我们三人赎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她也不知云渺渺在不在听,便就这么缓缓地说了出来,“这些年,她记挂你,担忧你被人害了,却只能远远地看你几眼……阿九啊,她到死都没等到你那声‘娘亲’啊!”

云渺渺僵了僵,似是回过了神,没有动那只锦盒,倒是先打开了那只包袱。

揭开的那一瞬,她便怔住了。

包袱中是一摞衣裳,从孩提的小袄,到少女的薄衫,一针一线,细密如丝。

她几乎能想象出,这个女子是如何含着最温柔的笑意,坐在灯下缝出这些衣衫,期盼着自己的孩子平安,期盼她能唤她一声“娘”。

她捧着这些衣裳,不过一晃神,眼泪便簌簌地滚了下来。

来不及。

无论是她还是晴茹,什么都来不及了……

不夜天的龟奴冲进来,要将病死的晴茹丢出去掩埋的时候,莲娘奋力阻拦,耳边的嘈杂在云渺渺听来着实刺耳。

她默默地收好了晴茹藏了十四年的锦盒,忽然冲到了榻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了两个壮实的龟奴!

“小杂种!你做什么!”打了个踉跄的龟奴怒不可遏地瞪着她,似是不敢相信这个从来都畏畏缩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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