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得过于撕心裂肺,屋里头的季清流心下也恍惚一颤。

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祝傥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幻觉,不知自己是不是只要有违背他话的举动,比如从床上下去之类……耳边就会自动响起祝傥的那句别离开床。

这么一来二去便别扭的很,心下也纠结的很。

可是双眼又不敢太和面前这人对视。

季清流就觉得自己心下有个小秤倒来倒去的,一会儿倾向祝傥,一会儿倾向临渊。

——毕竟他之前是坚信,临渊是被误会的。

就像是加诸于己身的那些罪词一样,简直胡扯八扯,自己何时勾结邪崇了?那无非就是个欲加之罪罢了!

因此,落到他身上都解释不通,他在心里头也一直是这么为临渊辩解的,那个人怎么可能去勾结邪崇还偷师鬼术以此来欺上罔下?他明明没甚么野心。

比之临渊,他倒更相信祝傥能干出这种事来。

此刻入不得屋的祝傥也发慌。

他刚才想一瞬间收了自己的结界,进去救幽季,可此刻是那妖道已经把他反封印在自己的结界里了吗?那自己收结界的话,夹在结界里的幽季也会没命啊!

门外的幽冥看到那寒冰结镜时也愣了一愣,脸上常年挂着的幽森笑意忽一骤收。

只不过很快又脸色平静的走上前去,惨白的手掌已覆上寒冰,转眼间便可将其悉数尽碎。

这次换祝傥阻挠他,幽冥眼风微扫,觉察出这一点,心下也明白眼前这位并非善茬,术法也藏得厉害,真把他逼急了……

心下估摸个七七八八,恐是要两败俱伤。

虽然自己术法要高过他。

但是自己做不到像他那么不要命了,因为自己身后还有万千魑魅魍魉要庇护,有了心事和牵挂,就注定有些事不能再如当初一般任由己意,肆意妄为。

想着心下忽又一笑——

原来自己已经过了还会那么冲动的年纪。

还真是年轻啊。

擦肩而过时那黑袍男子嗓音冷如幽蛇,闻言便让人不寒而栗。

祝傥这一迅猛的一招同他拼了个不相上下,可还是先收了手,却没放下戒备。

——虽然同冥主只有几面之缘,但是他那十分具有辨识性的嗓音,还是让祝傥一瞬间分辨出来了。

因此不确定道,冥主?

他来这里掺甚么乱!

你眼前所看到的,是我鬼族的诡寒幻镜。也就是说,你因为心中有舍不掉的念,被此镜所窥,以造虚象来扰你心神。实际你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说着便又侧头往屋里扫了一眼,那不成器的东西此刻还好好的呆在床上呢。

甚么?

我只是前来清扫门下余孽的,你还是让让吧。

不行……幽季他……

我刚才之所以拦着你不让你进去,就是想让你多留待观察幽季一会儿。他本质其实很是顽劣,并不如你心中所想那么好。幽冥说着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幽季是个甚么性子,你还摸不透?这妖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以为自己顶着半张被劈焦的脸再半面是临渊,幽季就能觉得他可怜前来同他有所接触了……倒不料这样反而让幽季更是不待见他。

祝傥半信半疑。

幽冥此刻将绕身黑雾驱散了一些,露出那一张煞白英挺的脸容来,因了没有穿常居于冥坐之上的华贵长袍,也没束高冠,祝傥一瞬间觉得,他身上好像多了些人气。

或者说他微微侧头看向屋里时,眼眸里好像带了些情。

这感觉很怪。

却听幽冥又道,那个小兔崽子……打小便是丑点的东西就不爱看,喜欢以貌取人便算了,向来还狂妄自大,眼里容不得他人。放眼天上地下就他一个最好最了不得了……

一边想着一边再度手覆寒冰,幽冥似乎很是困惑,仔细想来他身上缺点一大堆,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人眼瞎。

祝傥被他这几句话搞得云里雾里,此刻得了刚才一过手加之他一卸黑雾,确定了他是冥主不假,可还是不太放心他这个举动,更何况也无法说服自己真看他去摧毁了这寒冰结镜里的幽季。忍不住便御起部分术法抵抗着幽冥,让他不能摧毁这结界。

幽冥心下也一愣,面上却不表露,只道正好测测你法力究竟有多浑厚。

祝傥的双眸也紧紧盯锁住眼前之人。

——当初在这陲城失而复得了幽季,他就下定决心,纵使是造化都不能再从他身边将幽季夺走,那么区区一个冥主罢了,他还畏惧甚么?!

不能放手!不能认命!

似乎是被这突然爆发的法力所震,也似乎是被他眼瞳里一瞬闪过的坚定所惊,幽冥忽然一笑,一小口白哈气从他嘴里轻飘而出。

好像这冷了千千年万万年的人也终于肯接受点尘世的暖,幽冥先妥协道,你别跟我拼术法了,你还嫩。一会儿留点精力好好安抚下他,毕竟我可没那个闲心管他了。

祝傥仍旧不为所动。

幽冥又轻声道,他是我弟弟。

这一句调子冷冷,眸光也十分冰冷,可这一眼却让祝傥莫名看的有三分熟稔,确实像是幽季常有的不屑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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