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七月,上海天气格外地热。

商煜城步履从容地从火轮上走下。一身裁剪得体的暗红色格子套装,搭配着黑色的高跟鞋。颈上是一条细细的金项链,正中坠着一粒不大的钻石。一头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如面孔一般白皙的精巧的耳朵。

这艘客轮从美国驶出,旅客却形形色色,除了美国人和中国人,还有法国人、英国人还有流亡的犹太人。容貌出众而孤身上路的商煜城,引得不少人暗自打主意,可不知为何,却偏安安稳稳到了上海。

商煜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尽管天气极热,可是似乎隐隐有下雨的前兆。她摘下墨镜,往前面望去。

“让一让——让一让”!一声粗鲁而不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商煜城忙避到一旁,这才回头看去,一队抬着箱子的短打汉子一边疾步往前走着,一边大声呼喝,让方才下船的旅客纷纷避让起来。

“哎呀!”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原来一个抬着箱子的大汉脚下一个趔趄,箱子一晃,硕大的箱子猛地撞在一个女子的肩膀上,那个女人一个趔趄向前倒去。

突然从旁边闪出一个人影来,猛地扶住那个堪堪倒地的女人。

商煜城站在几步以外,正好目睹了这一幕,她不由替这个女人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那救美的人一眼。

“小姐,你没事吧?”

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可生生地被人说出了调戏的味道。商煜城看着那救人的先生带着笑意的英俊的脸,和那被救下的女人呆滞又忽而羞涩起来的面孔,忍不住摇摇头,转身走开。

“煜城!煜城!”

随着急切的唤声,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匆匆朝商煜城走过来,而海关检查行李的黑瘦汉子扭头看见那年轻男人,忙带着恭敬的笑将商煜城的行李箱子仔仔细细地合上,递给商煜城。

“原来小姐是陆少爷的朋友,那就不必检查了。”黑瘦汉子一笑,露出洁白却硕大的牙齿,显得很是滑稽。

商煜城浅浅一笑,接过箱子。还未等拿稳已被陆景程拿在手里,他一手拿着箱子,另一手就牵住商煜城的手腕。

商煜城站住脚步,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英俊男人。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眼神柔和而欢快,鼻梁高挺,嘴唇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笑意。

商煜城嘴边也挂上一抹笑,往前走了一步,便落入了对面热情的男人怀里。

“你终于回来了。”年轻男人抱住商煜城,难掩激动的表情,声音却充满了柔情。

商煜城微微笑了笑,“我当然要回来。你回国的时候我答应了你的,对不对?”

年轻男人露出一丝感动的神色,却很快调整成微笑,“辛苦你了!走吧,我们回家。”

商煜城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很快上了车离开。

陆景程的父亲陆作元,创办了上海著名的汇金百货公司。一年前陆作元突患重病,陆景程告别在美国相识、相恋一年的女友商煜城回到上海,自此之后,汇金百货公司总经理一职便由其长兄陆景鹏担任。陆景程回国时,正式向商煜城求了婚。

商煜城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上,右手轻轻拨弄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景程握了握商煜城的手,“怎么,紧张了?放心吧,我爸妈一定会喜欢你的。”

商煜城笑了笑,“我只是羡慕你有这么多亲人陪在你身边。如果我的父母亲还在世,也一定会很喜欢你。”

陆景程有些心疼地看着未婚妻,眼神温柔,“我如今就是你的亲人,你不会不要吧?”他笑着说,“以后我们多生几个孩子,热热闹闹地陪你。”

商煜城笑着白他一眼,“陪我?让孩子来陪我,你做什么?”

陆景程见商煜城似乎开心了些,继续笑着说:“我当然是鞍前马后地伺候少奶奶您了,只要你肯答应。”

商煜城嗔笑一声,反手握了握陆景程的手,“好了,专心开车吧。”

陆家一早得到陆景程女友要来的消息,一家人早早便赶了回来,准备在晚饭时与商煜城见面。陆景程的父亲陆作元如今便在家休养,平日里以收藏古董为乐。母亲安玉芬自小便生活在上海,地地道道的名门太太做派,虽享受着洋房的便利,却到底有些旧式女人的习惯,每日听戏打牌、过得倒也安闲。

陆景鹏待在书房里,点上一支香烟长长吸了一口,微微闭上眼睛。书房的门轻轻响了一声,陆景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来人,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来人是陆景鹏新婚半年的妻子赵一霖。

赵一霖的父亲是一家银行的老板,叫做赵铭。赵铭做着银行的生意,凡事都讲求投资回报,女儿的婚事也是一样,两人从相识到结婚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地地道道的家族联姻。

赵一霖是个乖巧文静的女人,没有富家小姐的骄纵任性、挥金如土,也没有上海洋派女人的时髦和功利。事实上,她从小就是学习不突出、容貌不突出、行为举止更加不突出。嫁给陆景鹏,也好像是一件不需要她做决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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