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露心中窝火,她不过是替主子求了句情,何至于落到被掌嘴的地步?

再说了,这徐公子也不是什么嫔妃主子,只不过是个暂居在宫中的,哪来这么大架子!

正气不过要开口反驳,许卿卿忽然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那清冽的眼神无比平静,四目相对,梓露很快从恼火中回过了神。

自己方才那无心的一句,固然算不上顶撞,可若此时怒不可遏地反驳,必定会中这二人的圈套,坐实以下犯上的罪名……

梓露明白过来,咬紧牙没说话。

她沉默不语,那宫女和太监却一直你一言、我一语,听起来甚是刻意。

气氛平添了一丝尴尬,就在这当口,徐抒怀忽然以帕掩面咳嗽起来。

他原本就矮了林泓逸整整一个头,这番模样更是娇弱得很,如风中的蒲柳一般。

“公子,公子……”宫女连忙上前替他拍起了后背。

太监亦是讪讪止住了嘴里的聒噪,手足无措道:“要不要……要不要去请太医?”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林泓逸冷声催促。

太监被他怒目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赶紧一路小跑地朝太医院去了。

丫鬟扶徐抒怀躺到了榻上,将一碗药汁送到他嘴边。

徐抒怀边喝边咳,洒的倒比喝的还要多,好不容易才咽下药汁止住了咳嗽,抬起头时,面色已苍白了不止一分。

“公子,您可好些了?”宫女紧张兮兮地问。

徐抒怀微微点头。

许卿卿瞧着他这脸色,着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如此羸弱,难怪会惹得林泓逸这般牵挂……

林泓逸虽面露忧色,却无任何逾矩之举,也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原本就对这徐抒怀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小太监很快叫来了太医,太医一番诊治,面有难色:“启禀殿下,徐公子这咳疾,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林泓逸最不悦旁人吞吞吐吐。

“恐怕无药可根治。”太医硬着头皮说道。

无法根治?

林泓逸脸色已是森然至极,他之所以答应娶许苧玉这个前朝公主为妻,就是为了换取父皇恩准,让徐抒怀能留在宫中安心养病。

宫中太医无数,医术出神入化,总会有一人能治好这咳疾,可哪晓得……

“请恕微臣多嘴,”太医拱了拱手,“徐公子这咳疾是心气郁结而起,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若能化解公子心中的郁气,这病或许能不治而愈。”

“何来的心病?何来的郁气?不过是天太冷,旧疾复发了而已,”徐抒怀擦了擦唇角的药渍,柔柔说道,“真是失态了,坏了殿下和许姑娘的雅兴。”

“公子,您的病分明就是这女人害的,何必对她这般客气!”那宫女愤然反驳。

“碧芽,退下。”徐抒怀蹙眉不悦道。

那唤作碧芽的宫女闻言面有不忿,却还是咬唇退下了。

这人的病,是因自己而起?

许卿卿总算明白了几分——莫非林泓逸带她入宫,是为了让她与徐抒怀这苦主当面对质?

她猜得没错,林泓逸的确有此打算。

见徐抒怀病得如此严重,他另有决断,朝她吩咐:“即日起,你留在宫中伺候抒怀服药,直到他好转为止。”

徐抒怀心气郁结的缘由,他再清楚不过。

一切皆因许苧玉而起,让她侍疾不过最轻的惩罚,若能让抒怀一解心中怨气,即便亲手杀了这蛇蝎毒妇他也在所不惜!

“姑娘与徐公子非亲非故,怎能留下侍疾?此事传出去不仅有损姑娘的清誉,且还有损殿下的声誉,望殿下三思!”梓露立刻急了。

“你说什么,清誉?”徐抒怀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这笑意阴戾得很,梓露悚然不惊,不觉后背发凉——天地良心,自己怎么一不留神提起了这一茬?

“连后宫的妃嫔都从不担心会被我毁了清誉,你的主子又何必庸人自扰?”徐抒怀问得嘲讽。

也不知是在嘲讽梓露,还是在嘲讽他自己。

他是个阉人,无法行男女之事,否则何以得到皇帝的恩准,住进这清音宫?

男女授受不亲,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身为男子是不得在后宫久留的,哪怕林泓逸这个亲王也是如此。

梓露这话无异于捅了马蜂窝,林泓逸面色骤变,厉声道:“拖出去,杖责五十!”

整整五十杖,哪是寻常女子受得住的?

梓露两腿一软,抖若筛糠:“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见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许卿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便提便写:“殿下带我入宫,就只是为了为难我身边这小丫鬟不成?”

她写得一手好字,只是先前从不曾执笔,字迹瞧不出原有的风骨。

看着那清秀的字迹,徐抒怀面上有浓浓狐疑闪过。

不过他立刻便以帕掩面,若无其事地遮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