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飞飞有些不解地看着安岚,不明白她问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到底是什么。倒是柳璇玑,本是闭着眼睛倚在美人靠上休息,听了这句话后,就睁开眼往安岚那看了看,随后唇边慢慢浮起一抹笑意,不是平日时里那等万种风情的笑,而是浅淡的,悠长的,带着些许感慨的笑容,虽稍纵即逝,但却浸到了她眼底。
在这个男尊女卑并讲究出身的世间,一个身份低贱的小女子,凭什么能成为大香师,凭什么能让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听命于她?
是长香殿呵……
安岚目中露出追忆:“一开始,自然是因为广寒先生选中了我,将我培养成他的继承人,并将我扶到天枢殿大香师的位置。但是,当年的事情你也清楚,我才刚刚成为大香师,广寒先生就离开了,就连景炎公子也一起失踪了。”
崔飞飞微微点头,目中露出伤感:“是,那时候,我姑姑也死了,我亦是在临危之局,坐上玉衡殿大香师的位置。”
崔飞飞的姑姑,就是玉衡殿上一任大香师崔文君。
因提到崔文君大香师,安岚垂下眼,默了好一会,才接着道:“没错,我们都是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就坐上了这个位置,只是我和你……到底还是有所不同。”
崔飞飞顿了顿,才道:“是有不同,那时,我的香境世界还未大成。”
能否真正跨入大香师的门槛,在于能否建立自己的香境世界。因唯有香境世界大成者,其香境才能达到真正的圆融,自此,在香境里,才可翻手云覆手雨,幻化出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平生。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的能力毋庸置疑,建立完整的香境世界对你来说是迟早的事。”安岚轻轻摇头,然后看着崔飞飞道,“你有没有想过,在天枢殿,手中有重要实权的,外殿有殿侍长,内殿有侍香人,长史,下面还有香院掌事,除此外还有分布各地的香师,以及各地香堂和香行的当家人。他们这些人当中,大部分可都出身显赫家族,并且无一人与我是有交情或是有血脉亲情的。那些人,天生自视高人一等,却为什么在广寒先生和景炎公子都已经不在,而我还未站稳脚的情况下,还能允许,还能认可一个香奴出身的女子,坐那个位置?”
崔飞飞未有迟疑:“当时你已是大香师,大香师不问出身不问来处,只要跨进那道门槛,就已不在凡俗之内,这是长香殿建立之初就定下的铁律,谁敢质疑你。更何况,你当时也不是没有任何助力,刑院的蓝掌事和净尘先生,不是广寒先生给你留的助力么,还有……柳先生待你,也一直存有善意。”
她说着就忘柳璇玑那看了一眼,柳璇玑却笑了:“小郡主,你明明都说到了关键点,偏却没能明白那关键点的重要之处。”
崔飞飞微怔,一时不解。
安岚遂问:“崔先生当真觉得,自成为大香师后,就不再是凡人了吗?”
崔飞飞又是一怔,这个问题,她没法马上回答。
无可否认,她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样的优越感在成为大香师后,愈加强烈,强烈到足以让她在任何权贵,甚至是天子面前,都能淡然以对,并隐隐带着一种俯视的心态。
长香殿内所有大香师,莫不如是。
但,扪心自问,却无人真敢将自身划出凡人,进入天人之列。
好一会,崔飞飞才开口:“这与我要面对的事,有何关系?”
安岚道:“当然有关系,很大的关系。”
崔飞飞道:“愿闻其详。”
安岚站起身:“你我都看过长香殿的历史,都知道三百年前,长香殿有位姜大香师,此人天纵奇才,曾将七殿一统,并将长香殿与姜氏一族紧紧联系,由此给姜氏带来无上荣光,却差点因此将长香殿拖入毁灭的境地。”
崔飞飞微微点头:“我知道,后来姜先生强行将长香殿和姜家分离,并将权力归还七殿,才终于保住了长香殿。”
安岚道:“但姜家却从此没落,此后不过数十年,姜氏嫡系血脉断绝,包括那位姜先生的后人。每次看到这段历史,我都会忍不住想,当年姜先生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否知道,其子孙后代的命运,已经被他写好。”
崔飞飞沉默片刻,轻轻一叹:“姜先生的魄力,非凡人所及。”
安岚问:“姜先生当时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决定?即便赔上整个家族也在所不惜?”
崔飞飞道:“为了长香殿。”
安岚转过身,沉默许久,才道:“是为了长香殿,但实际上,也是为了我们。”
崔飞飞诧异地抬起眼,柳璇玑微不可闻地一叹,并坐起身,两手轻轻顺着垂在胸前的头发,面上带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认真与端庄。
安岚道:“你难道不明白,长香殿,于我等而言,是这时间唯一一个公平之地。所以它不能归属于任何家族任何势力,并必须保持七殿自主。”
崔飞飞张了张嘴,却又慢慢闭上,怔然无言。
柳璇玑慢悠悠地开口:“小郡主,这世间,对咱们女子从来就是不公的。女子不得科考,不得为官,不得拜相封侯,任你有天大的才干,也必须要屈于男人之下。这世道要我们顺从,要我们贤惠,要我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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