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便被娇生惯养没有多少脾性。

在打土豪分田地的年代,西场占了东场的便宜,老一辈自然是老死不相往来!彼此都憋着一肚子气。住了东场人的房子,盖了东场人的被子,西场人并不觉得扬眉吐气,农奴翻身把歌唱,打心眼里可不能忘记恩人共产党!

西场人老实本分,有的是一股子干劲,壮实的男娃娃一个接一个的都走上了祖国的各个边疆,死了的家里人得到信狠狠地痛哭一场,活着的换回了一身好名望。于是西场从南到北,有去过朝鲜打过美国鬼子的,有战场上给志愿军战士疗过伤做过饭的......如此一来,象征着荣誉的红牌牌更是一个接一个的挂在了门口的土墙上。

成三狗的二伯父去过新疆,记忆中二伯父有一口不大不小的木箱,盖子上面“雷达兵”的三个字还是当年黑漆漆的模样。二伯父应该算是成姓人家走出去最有出息的后生了吧!一复原回乡便走马上任坐上了龟寿村的村支书的位子。这或许和成三狗的老祖父有关系吧,记忆中的老祖父人送绰号刺老汉,光溜溜的脑壳,白花花的胡子。老人家却并不安分,非要打破这上苍赋予的一丝慈祥,偏要把个花白胡子修剪得像针芒一样直直的刺拉开来,显得更加矍铄充满战斗能量。

刺老汉大半辈子呆在赤水河岸火车站,是远近出了名的勺勺客(关中方言对厨师的特殊称谓,大厨师亦指掌勺人,故而民间俗称勺勺客),做的一手好菜,萝卜白菜也能做出口味不同的九大碗,更有绝活二十四盘——两臂可托起二十四盘菜游走于各席口间。

刺老汉退休后闲着没事干心里窝火,气一上来愣是要从头再来。头上没毛把气全撒在了胡子上,剪了胡须大小的主顾却并没有几个上门叩请,开菜单的倒是络绎不绝。乡里人憨厚,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了,大半辈子又何曾闲过?老汉工作日是公家人,闲暇里整个乡里远远近近的红白喜事能上门的又何曾推辞过。

工钱不要不说,老汉掌起勺来脾气就像那灶口的火焰一样狂暴,席口一开,别说宾客,主家一律都要靠边站。多少盘子多少碗候着,一勺撸一碗一碗撸一勺,传菜的马不停蹄地跑着,灶口上刺老汉呼呼的炒着,罢了!哧溜一声青烟袅袅灶火熄灭,长把勺在洗涮过的大口锅底吱溜溜划拉三圈,径直往案板上一丢,锅底朝上打着圈,长勺围着铁锅转圈圈!

工字牌卷烟一上口,就知道老汉完活要开走,倘若遇到个中途索汤加菜的,无论是谁,老汉眼珠子一瞪,菜刀背子啪的拍在案板子上,一根根胡须也像刺猬的毛发一样直刷刷的竖了起来。弄得索汤加菜者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主家或许正是看重了刺老汉这一点,厨房里倒也省去了盯梢的麻烦。

而今刺老汉失去了行当,也剪去了齐刷刷的胡子,实在无聊村头巷尾的追着一群孩子玩闹。别看小鬼哧溜的快,一旦落入老汉手里非搂在怀里用带刺的胡须给扎个哇哇乱叫不可!

村西新修的水池成了老汉每天必经之地,刺老汉闲不住,这天正背了背篓提了镰刀给屋里母牛割草,远远的瞧见一群妇女儿童在洗衣嬉水,老汉七十多岁腿脚还算灵活,悄悄的摸过去老远的往水坑里丢了拳头大的石块,惊得一群妇女儿童四散而逃,湿了衣服的是想骂又迫于老汉的威望不敢作声,孩童一看到老汉就像看见鬼一般狼哭鬼嚎连滚带爬的哭爹喊娘。

从此,洗衣淘粮的,挑水放羊的,但凡远远的看见刺老汉便都躲得远远的不敢作声,倒是一群调皮的小屁孩仿佛被刺老汉捉弄习惯了一般,成天的追随在刺老汉身后哄喊着:

刺老汉

胡子长

欺负娃娃欺负娘

刺老汉

胡子长

像匹狼

娃娃见了脸遭殃

媳妇见了心发慌

......

刺老汉"坏事"做多了难免不遭人算计,撅着个屁股哼哧哼哧背回去的牛草里时不时的被塞了石头进去,人还没靠近水潭,小媳妇们便一哄而散!气的刺老汉是吹胡子瞪眼,娃娃们更是拍手称快!时日一长,这种爷孙间隔代的算计倒成了龟寿村家喻户晓的笑谈。

刺老汉也不记得背回去了多少块石头,门前的台阶上面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排又一排。渐渐的人们把刺老汉当成了一种笑料,刺老汉却并不这样认为,照常背了背篓挎着镰刀割自个儿的草。趁着孩子们一不留神的当儿,一把撸过来搂进怀里把个脏兮兮的脸蛋扎的前仰后摇。

一松手,背后又响起了:

刺老汉

胡子长

欺负娃娃欺负娘

刺老汉

胡子长

像匹狼

娃娃见了脸遭殃

媳妇见了心发慌

......

成三狗是刺老汉最心疼的孙子,这天老头子也大概真是石头背累了,噗通一声将背篓摊在牛棚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搬出铡刀剁草,提着旱烟袋趔趔趄趄的上对门小炉匠家借火去了。

成三狗也刚打完败仗,正灰头灰脸的躲在大伯父家的粮仓旁研究黄河大侠的刀法。三狗娘一回屋见老牛把牛圈差点儿踩得底儿朝天,火气不由得直往上窜。

三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娘一把拽出了屋子,黄河大侠的刀法在头脑中影影绰绰,自个儿面前又摆出一口偌大的明晃晃的铡刀,黄河大侠败了跳了河,三狗败了莫非要葬身在这寒气逼人的铡刀下面?成三狗不敢反抗,直戳戳的站在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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