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卫鞅入秦(3) (2/2)
就湮没了?白雪不想见谁,谁就休想找到她。是么?”卫鞅笑道:“是啊,天火无焰,岂有寻常踪迹?”白雪脸一红低声笑道:“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卫鞅揶揄笑道:“其实,我倒是真心喜欢那个布衣小弟也。”白雪娇嗔道:“哟!那就让他跟你了。”
“梅姑来得好快,我该走了。”卫鞅不舍地叹息一声。
“稍等不妨,”白雪叮嘱道,“栎阳那家客栈的执事是老父的门客,实则是一位风尘隐侠。事有眉目之前,你就住在那里,他会帮扶你。我在那里存储了万金之数备你急需,不要吝啬了。”
卫鞅一怔:“万金?如果秦国也要用钱活动,我马上离开。”
“离开?到何处去?”
“和你泛舟湖海,与范蠡西施一般,永远不涉政事。”
白雪悠然一叹:“君有此言,白雪足矣!古人云,冬有雷电,夏有霜雪,然则寒暑之势不易,所谓小变不足以妨大节。只要心正,金钱未必不能用于官场。君之内性,强毅刚烈,嫉恶如仇,初入秦国,万莫以官场瑕疵萌生退意。”
卫鞅又一次感到了深深的震撼。这个女子似乎生来就是他的红颜知己。她对他心灵的沟壑波澜是那样的洞察入微,又对他精神性格的细小伤痕是那样的细心呵护。在公叔陵园中第一次现出女儿身,她就使他的孤傲冷峻与偏执自尊土崩瓦解,使他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灵震撼。如果说那还是纯粹的情意天地,女儿家有天然的细心与深刻的话,今日却是为政之道,是卫鞅傲视天下的最强之处。这个妙龄女儿却提出了如此饱含人世沧桑的劝诫,恰到好处地抚摩到了他内心的弱点——坚刚有余而柔韧不足,冷静自省而海纳百川之胸怀尚有不足处。平心而论,卫鞅也知道自己还需要锤炼,然则生平第一次被人点出缺陷,愧疚之心油然而生。他向白雪深深一躬,坦诚真挚地说:“小妹一言,照我肺腑,使我顿生惊悟。此后当惕厉自省,深以为戒。”
“哟,”白雪扶住他含笑嗔道,“那是老父的话,记住可也,忒般认真?”
卫鞅慨然一叹:“知我医我者,唯小妹耳,安得不敬?”
“不要敬,要爱。”白雪低眉柔声。
“礼恒敬之,心恒爱之。”卫鞅双手轻抚白雪双肩。
白雪眼含热泪,轻轻偎在卫鞅怀中低声吟诵道:“绸缪束薪,大河在天。今日何日?见此良人。何堪所思,何堪所忆?子兮子兮,君在远山。”
河中小船已在渡口大石边泊定。梅姑没有相催,却对着大河流水唱起悠长的歌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歌声在河面飘荡,水鸟在身边盘旋伴舞。
卫鞅笑道:“梅姑相思了,走。”
“莫急。”白雪从腰间摘下那支精致的细剑,围在卫鞅腰间,一搭剑柄剑尖的铜扣,“叮”的一声振音,卫鞅腰间多了一条锃亮的腰带。白雪笑道:“这是老父留给我的**剑,细薄柔韧之极,去鞘可做腰带,锋锐可断金玉。她在你腰间,就是我抱着你也。”
卫鞅猛然抱住白雪,深深一吻,转身大步而去。
晨风习习,大河在金色的阳光下连天而去,一只小舟向南岸起伏漂逝。卫鞅站在船头向岸上遥遥招手,白马在船尾向故土昂首嘶鸣。北岸渡口,伫立着凝望的白雪,化成了苇草绿浪中的一点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