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离开皇宫前的那段岁月,那时候每晚睡前内侍都会在他床边点上一炉熏香。

他从未怀疑过有什么问题,直到后来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总是睡不好,梦里都是被叛军追杀的慌乱,都是身边人被杀的惨状,是鲜血淋漓的场面……

他不想回忆起吴郡的岁月,可每晚都会在噩梦里重回那段岁月。

好在偶尔会梦到白檀,有她出现的时候梦里的感觉才没那么难受。

那些不过是开始,谁也没想到这诱因后来会折磨了他这么多年。

第一次发作之前他还在战场上,几乎杀红了眼,越是见血越是畅快,等到鸣金收兵后回到营帐便发作了。

那时候他刚做上将军,独自在营中熬了足足半个月,只有祁峰和顾呈手足无措地守着他,险些没命。

彼时不过以为他是出于心中恨意杀人太多才会有此症状,直到后来他受伤时请了郗清来医治,被诊出了这隐藏的病根来,才得知自己身上早被人动了手脚。

多么善良的帝王,待他那般宽和,当初在宫中连宫人都开始私底下对他冷眼相加的时候,还对他嘘寒问暖。甚至在他入营后还会特地嘱咐将领们对他多加照顾,尽量不要让他亲身上阵冒险。

所有人都夸赞他宽容善良,对先帝之子都能如此包容忍让,难怪会得到先帝青睐选为储君,难怪会受到世家爱戴拥立。

只有司马瑨知道那是假象,后来又多了郗清。

帐中的炭火已经灭了,可他还是浑身是汗,脑中混沌,像是有万虫穿心,只想要宣泄……

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举着灯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为他把脉,口中还说着话,嗡嗡地听不太分明,只听到了白檀的名字。

“白檀……”他呢喃了一句,半昏半醒。

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会半人半鬼的活下去了,满手血腥,独自走在与司马玹争斗的路上,可幸好又遇到了白檀。

“殿下,殿下!”

司马瑨被唤得意识清醒了一些,才看清楚那说话的人原来是郗清,他一头的风雪,身上披风还未除下,显然是刚刚到的。

“殿下,你可得撑住,白檀被陛下接入宫中去了,恐怕要被立为皇后了!”

“立后?”司马瑨狠狠揪着身下的兽皮,浑身战栗,牙关都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他敢!”

司马玹永远不会知道白檀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是他年少时晦暗生活里的一道光,如今便是他走下去的希望。当初她遇刺时,郗清一句司马玹可能会叫她入宫便让他愤恨地表露了心意。

皇位被夺了,生命也险些被夺去,司马玹还想从他这儿夺走什么!

他倏然坐起,抽出了床头的剑来。

“殿下!”郗清后退了一步,神情严肃起来。

司马瑨重重地喘息着,额间的汗水滴在手背上,剑尖几乎离郗清只有几寸,他胸膛剧烈起伏,眼里怒意翻滚如潮:“嗬,他不就是想逼本王反么?”

郗清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剑尖,皱起眉来:“那殿下您不会真打算……那啥吧?”

“本王若是反了,便是乱臣贼子,他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除了本王了,还是那个光明磊落的帝王。”司马瑨手腕一转,剑重重插入地上,冷笑出声:“本王不仅不让他如愿,还要他来求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