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更好一点的人家甚至有开始用德国双立人刀具的。

街坊们以前夸齐家铁铺好手艺,这时候开始嫌弃打铁粗俗且扰民。

齐家铁铺在城里人眼中,慢慢变得格格不入,以至于门可罗雀。

曾经辉煌的齐家铁铺,在不愿与时俱进的齐遇爷爷的手里,变成年久失修的破房子。

偶尔有来打把刀或者打点别的什么工具的人,都是当年和太爷爷有交情的,想着要怀旧的老人。

齐爷爷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还要供爸爸念书,再加上那个年代赚钱不容易,爷爷一直到去世,也没能给自家已然破烂不堪的房子做一次彻底的大修整。

齐爷爷含恨而终,唯一能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把齐爸爸培养成了大学生,还分配到了市里的冶金厂上班。

在齐爷爷看来,冶金就是更高级别的打铁,也算得上子承父业,他也能有脸下去见齐家的祖宗。

然而,事与愿违,在高度机械化的冶金厂里面,想要找个抡着铁锤打铁的工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齐爸爸在冶金厂工作了十年,齐爷爷向街坊邻里炫耀了自己的大学生儿子十年。

但齐爸爸的脸上从来没有过一丝的笑容,以至于脸黑到连个媳妇都没有讨到。

齐爷爷去世之后,齐爸爸开始重操打铁祖业。

深入骨髓的打铁基因,再加上从小耳濡目染,齐爸爸的打铁技术,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遗憾的是,当时代想要淘汰一种职业的时候,光靠家族传说和个人的手艺,是无以为继的。

如果说,齐爷爷手上的齐家铁铺是门可罗雀,那齐爸爸手上的齐家铁铺就是无人问津。

没工开,就意味着没钱赚。

入不敷出,靠着打铁勉强度日的齐爸爸,脸上笑容的却比在冶金厂的时候多了很多。

不知道是因为爱笑让齐爸爸的模样变得更周正了,还是因为他在市中心有一栋三层的小楼,打铁一年,齐爸爸反而完成了成家立业的第一个步骤。

那一年,齐爸爸已经是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了,齐妈妈才二十二岁,风华正茂不说,还是方圆十里公认的大美女。

那些因为拆迁已经搬走了的街坊邻里,都说这是齐爸爸上辈子积来的福气。

齐爸爸深以为然。

齐妈妈嫁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着怎么把这栋三层小楼给卖了,然后在附近快要建好的高档小区买个带电梯的房子。

将近五十年的房子,不论是维修还是重建,都需要一大笔齐爸爸当时根本就拿不出来的钱。

卖掉有天有地却破烂不堪的房子,买个旁边“更适合居住的”,在齐妈妈看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

尤其是在齐遇妈妈一结婚就怀上了齐遇的前提之下。

“齐家的祖宅不能卖!”齐爸爸一口回绝了齐妈妈的提议。

“为什么不能卖?你看看旁边,卖的卖、搬走的搬走、拆迁的拆迁,都快成一片废墟了,谁还住我们这样的房子,说的好听点是小洋楼,说的难听点就是危房。”齐妈妈很是不能理解。

“如果真的成了危房,拆了重建就是,我会想办法赚钱的。卖是肯定不能卖的。”齐爸爸寸步不让。

“不卖?你觉得你不卖还待的下去吗?”

“亏得是没几个人瞧得上你的打铁手艺,偶尔让你有机会敲巴那么两下。”

“你要是一天到晚的打,走剩下没几个的邻居不找你,环保局都要罚你款的。”

齐妈妈嫁给齐爸爸的时候,就听说齐家的房子马上就要拆迁了,还听说齐奶奶是什么农业户一赔三,再不济拆迁补偿款都能有个好几百万。

眼看着附近的房子都拆得差不多了,齐家的“危房”却始终没有被推倒的迹象,齐妈妈就开始着急了。

“房子是我爷爷传给我爸爸的,我爸走的时候,就只交代了不能卖房子。我可以不打铁,但是我不可能卖爷爷留下的房子。”齐爸爸的爷爷就是齐遇的太爷爷。

自从娶了齐妈妈这朵“十里之花”,齐爸爸一直都是千依百顺的,如此固执己见,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你爸都死了两年了,你现在和我说你爷爷,是不是有点过分,你怎么不想想你小孩?”齐妈妈很是委屈。

齐爸爸见不得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红了眼眶,只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

“你听我说,我爷爷是归侨,所以他当时买的是华侨房,拥有永久产权的。”

“华侨房,只能继承不能买卖,一旦买卖,就会变成普通的商品房,只有七十年的产权。”

永久产权,并不是只有国外才有的,中国也有一批永久产权的房子。

属于从民国到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历史遗留,当时买的时候是永久产权,只要不发生交易,就不会改变。

“别人都盼着拆迁,就你猫在这么破破烂烂的一个地方,做着上不了台面的工作。”

“这里是城市,你去看一看,还有谁家门面是用来打铁的?”

“你这么死脑筋,日子还过不过?”

齐妈妈因为长得好看,一直都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孩,自是受不得一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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