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想要何时。”
“今日傍晚吧,我想再陪她看一次日落。”景炎说这话时是含着笑的,却让我觉得比之哭泣更加心酸。
今天我识趣的一直待在公子身边,避着茶儿,以让他们能在最后的时光里好好在一起。
饭后他们就出了门,快傍晚时分才回来。而后景炎抱着茶儿坐在门前。
“景炎,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有吗?”
“嗯。你今天的话变得特别多,嘱咐我好多东西呢。”
天边夕阳将要落幕,太阳不经意遮住了一个尾巴。
“景炎?你为何有些发抖。”
“没事,今天捉的蝴蝶现在放了吧。”
“现在吗?天要暗了,蝴蝶又不是萤火虫会发光,放了也看不到啊。”
“没关系,就现在放吧。相信我,它会很美的”
“嗯,那好。”
打开罐子,蝴蝶一涌而出,在即将暗下来的天色里尽力飞舞,仿佛在宣告这次离别。夕阳的余辉之下,显得惨淡而悲戚。
“景炎,你说的没错,真的很美。”
“嗯。”
“景炎。”
“嗯。”
“景炎”
“嗯”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多叫你几遍”说着,茶儿笑出声来。
我却觉得难受。
在这场偌大的舞台之上,唯有她沉浸其中,不知其结局,一味的相信眼前都是真实。
当她从舞台上从新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她却也是唯一记不得这舞台之人。一味相信舞台上都是虚幻的。
“景炎,我有些困了。”
“嗯,睡吧。”
“景炎”这次,只是一声含混不清的呜咽。
“嗯。”
就此,太阳被遮住全部的光芒。
“茶儿”
“茶儿”
“茶儿”
……
一遍又一遍,回应他的只是无声。
沙哑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如秋叶般苍凉。
两行清泪从景炎脸上滑落。却没有滴在地上,凭空消失,只剩脸上两行痕迹。
我这才看到,公子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小小的手心一般大小的,渐变的青色的酒具,不知是什么材质,像是玉,像是釉,又像是瓷,给人一种冰凉悲苦的感觉。
景炎的泪,最终是落入了这个瓶子里。
我觉得有些熟悉,却确信自己从未见到过。只记得他早些时说过他有一样法器。
顾不得想这些,走到景炎面前本想安慰,却不知怎么开口。
是啊,遇到这样的事,说什么话劝解都是没用的。
嘶哑的喉咙发了腔:“当初在云云人海中遇见她,是我的固执才造成今日的局面。她本该有属于她的姻缘。如今我把她亲手送还给人海,是注定也是活该。”
“我与茶儿的初见,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
景炎与茶儿的初见,是在茶儿小时候。
茶儿的父亲上山摘果子,茶儿也跟过来凑热闹。这座山上没有猛兽,也没有悬崖,没有危险,很多人带着孩子来此玩耍。
景炎的真身是一棵果树。一次无心之举,救了茶儿。
自那之后,茶儿就把景炎当祖宗供着,送吃送喝的,同他聊天说话,尽管景炎从没有搭理过她。
一次几个捣蛋的孩子用石头扔景炎看谁扔的高。景炎并不觉得有什么,这点伤害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只是茶儿拼命护着他,还被那群小孩把额头砸出了几块青紫。
这让景炎心里很不舒服,自从妖界逃出来之后,他一直都在默默修养,一直都是独自一人。
不过是无心之举,竟让茶儿这般待他。景炎本想送些什么东西表示感谢,可是自那以后,茶儿再也没来过。
景炎又恢复了从前的孤独生活。他的枝节化作他的分身四处在人间游历,却始终没能找到当年的茶儿。
后来茶儿自己跑了回来,那时候的茶儿失去了父母,又被骗了财产,走投无路决定远离尘世。景炎化作人形,与她相伴,却不想对这个长大后的茶儿生出了别样的感情。
为了留住茶儿,景炎设下结界封了山,无人能进来,茶儿也没办法出去。景炎告诉她,此地有仙人设下禁忌,他也是误入此地,没想到没办法出去了。
景炎一步步设下圈套,让茶儿掉进他的陷阱,让茶儿爱上他。却没想到,茶儿染上了妖毒。
可他不甘,不甘离她而去,不甘她忘掉他,不甘就此了解这段感情,才如此逞能。当事情变得无可挽回时,连后悔也来不及了。
“如今这般局面,也不过是我咎由自取。”
说完,景炎抱起茶儿进了屋,在漫天夜色之中,他轻车熟路的把她抱进房间,替她掖好被角,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这一幕的最后,景炎销毁了所有他存在过的证据。带着这证据,像个狼狈的小偷,落荒而逃。
公子手中的瓷瓶再度出现,闪了两下,到底是谁又流泪,却不得而知。
当太阳再度升起,茶儿逐渐转醒。我猜她睁开眼睛那一刻心肯定漏掉了一拍。
从此,一个叫做徐茶儿的女子的回忆里,再没有叫做景炎的这个人。
景炎的离去,大山的结界也破了。茶儿的妖毒也解了,我们也即将离去。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茶儿去开的门。“你是?沈义?”
“茶儿,我找了你三年,终于找到你了。”来者相貌平平,眼眶通红。
沈义,是茶儿那个自小便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么?
论相貌,论气质,这个人不及景炎的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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