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好奇心,而且,自己的亲爷爷,重要的事情,迟早会告诉自己的。于是吃了两口斋饭,他准备接着做没做完的大侠梦。

不闹领着唐爷山行数十步,过四院三殿,后门出来,一条山溪横迎于前,树木丰茂,水草交横,溪流清澈见底,游鱼悠哉,白石乐然。不闹恭敬在前,唐爷萧瑟在后,步步皆是回忆。唐爷生于斯,长于斯,往日欢声劲语,推掌踩石,一一在目,这山林草木不见多大变化,他却由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如今苍苍惶恐的老人。曲径通幽,禅房清静,这原是他的恩师空空大师禅修之地,只是岁月沉浮,人世动荡,恩师已去。这是五十年来他第一次重返少林,是勇气也好,不甘也罢,到底是想叶落归根的。三里地外,竹林翠晕,时有林鸟轻唤,不知是欢迎新人,还是旧客。

“师叔,恩师了灭就在屋内,平时闭门修禅,从不见客,请您稍候,容我通秉。”不闹说道。

“无妨。”唐爷咳了两声,挥挥手。站在此处,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怀念这片山林,他后悔了,但不知道是从下山那天开始后悔,还是从杀人那天开始。唐爷是个孤儿,七十多年前,中原兵灾、旱灾并至,兵荒马乱,饥荒滔滔,饿殍盈路,哭声哀绝。他的父母兄弟全部死于这场祸乱,他麻木地在路边挖坑,想着把亲人埋进去,那时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过来帮忙,不说话,也顾不上流血的手指,重复着挖土的动作。埋完之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便牵着唐爷的小手,倔强地朝前走去。他们终于看到了那座山,却再没力气站起来。快睡着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个浑身发光的和尚爷爷。

不闹闪身出来,推开竹门,唐爷像是花了很大力气,慢慢地,慢慢地,一分一厘地,才把脚落在门内,后面的步子快了些,看起来却不堪重负,像背了一座大山。他记得这个院子,也是他同师父师兄告别的院子,他走得毅然决然,只花了半个呼吸,这趟回来,却花了一辈子积攒的勇气与愧疚。他推开房门,房间布置跟从前一模一样,青灯,古佛,断椅,斜桌,三个薄旧蒲团,一位老和尚,木鱼嘀嗒嘀嗒,逐渐失去了声音。

“师兄,我回来了。”唐爷老泪纵横。

“回来就好,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