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不死已是奇迹,何况他还年轻,唐公子要求他一旦清醒就接受发生过的一切,未免太过。”唐俪辞缓缓的道,“做不到?做不到就是幼稚、就是懦弱。”邵延屏心中骇然,看了唐俪辞一眼,唐俪辞目中毫无笑意,脸上却仍旧微微一笑。这一笑笑得邵延屏越发心寒,他自己对自己要求颇高也就罢了,他若是持着这种苛刻偏激的眼光去看人,有几人能达得到他的要求?世上在他眼中的,能有几人?
“你在想什么?”倏然间,唐俪辞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他,邵延屏只觉浑身都出了冷汗,强笑道,“我在想……哈哈哈……天亮了。”唐俪辞看了他好一阵子,回过身去淡淡一笑,“不错,天亮了。”邵延屏长长舒出一口气,越接近这位公子爷越了解这位公子爷,他便越是怕他,这位公子爷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意,孤寒的冷,自心中发散出来孤寒,像人在高处风愈冷,望下尘寰皆渺然的那种孤寒,因为太高、离得太远、太孤傲,所以衍发出一股对人的不信任来。他见过的世面不可谓不广,再孤傲自负的剑客也见识过,但都不是唐俪辞身上的这种冷,平时也不明显,便在此种时刻清晰透骨。
仿佛他和这世间的一切距离遥远,而他的所欲所求更是这世间的人事物所无法满足的一般,一种空洞的孤寒、一种无解的寂寞。
也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所以很冷。
很寒人。
“听说普珠大师已经返回少林?”唐俪辞静立了一会,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神色已和。邵延屏点头,“按日程计算,应当快到了吧。”唐俪辞颔首,“接下来几天,也是武林局势关键的几天。”邵延屏心中一动,“少林寺方丈之会,剑会可要派人参加?”唐俪辞目光流动,“邵先生可代剑会前去观摩,表明中原剑会对少林寺的敬意。”邵延屏大喜,“我也正是此意,我带十名剑会弟子前去参会,善锋堂中有唐公子在,我十分放心。”唐俪辞平和的道,“邵先生尽管去,这里有我。”
“剑会中尚有成大侠和桃姑娘,董长老也正从洛阳折返,其余弟子六十六人,一切皆受你调遣。”邵延屏正等他这句话,中原剑会这个烫手山芋,只愁不能早早丢给唐俪辞,“明日我也准备前往少林寺,池大侠的毒伤……”
“放心,现在他想不起来,总有一天是要想起来的。”唐俪辞慢慢的道,“还有在善锋堂游荡的那名黑衣人,我保管他绝对不会在少林寺出现,也绝对不敢再袭击你。”他说得很温淡,邵延屏却是大吃一惊,“你——你知道那黑衣蒙面人是谁?”唐俪辞微微一笑,“我知道。”邵延屏瞪眼道,“是谁?”唐俪辞眸色流转,眼色很深,“这个……在少林寺方丈选出来之前,还是不说为上。邵先生若是信我,尽管去吧。”
“我当然是信你。”邵延屏惭惭的笑,说信自然是信唐俪辞的,只不过并非是一种心悦诚服的信,更宁可说是一种寒畏,若说唐俪辞是个将军,则他邵延屏决计不会为了这样的将军去死的,而若成缊袍是个将军,说不定情况便不相同。唐俪辞轻履走出三五步,忽而微微一笑,“你很怕我吗?”
迟疑了一小会儿,邵延屏坦然道,“很怕。”唐俪辞缓步而去,背影卓然潇洒,“会怕我的,都是聪明人。”
邵延屏哑然,这句话听在耳中,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苦笑一声,回房去看池云的情况,再点人手准备行囊,前往少林寺。
秋色渐浓,好云山云雾中寒气渐盛,湿气重,便让寒冷更冷了十分。
垂柳逢霜,渐变白头,满园郁郁的青翠,化作一片萧条之色。园中竹亭之内,一人桃衣如画,怀抱一件淡紫色的夹袄,倚在亭中,不论远观近看,皆是佳人如玉,仪态万千。
她自然是西方桃。
她在等人。
雾气浓重,自树梢凝水而下,宛若有雨,有人撑伞而来,灰衣布履,水雾迷离之中,就如一副江南烟雨的图画。
“桃姑娘。”来人将伞收起,笑颜温雅,意态安然,“等了很久了吗?”
西方桃浅笑盈盈,娇美温柔无限,“等的是唐公子,无论等多久,我都不会厌烦。”她转过身来,看着灰衣银发的唐俪辞,“唐公子神通广大,又出了我意料,”她轻轻的叹了一声,“我以为茶花牢外如此多的高手加上茶花牢内中蛊的池云应该足以要了唐公子的命,结果……你居然毫发无伤……”
“你很失望?”
“不,”西方桃柔声道,“我很高兴,人生……难得遇上一个很想赢的对手……”她抬手挽了挽头发,“这几天我有许多机会可以杀了池云,尤其是你昏迷的那一晚,我没动手,你可有觉得意外?”
“池云现在的状态,对你有利无害,我从不担心你会杀他。”唐俪辞在亭中坐下,人影扶疏,眼神微垂,唇角未勾,却能从下垂的眼睫处看出丝丝的笑,“你想杀的人……从来都不是池云。”
“哦?”西方桃似笑非笑,衣袖一拂,“那我想杀的人是谁呢?”
“桃姑娘想杀的人从未变过,不杀邵延屏,你就没有机会染指中原剑会,不是么?”唐俪辞眼波流动,似笑含情的望了西方桃一眼,“可惜你一直找不到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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