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俪辞现在正和成缊袍、余负人、董狐笔、孟轻雷等等一干人在喝茶。
冬季的好云山并不结冰,但寒气极重,一团团白雾飘过之际,当真能冷入骨髓。唐俪辞穿了一身夹袄,浅淡的鹅黄色,杂着淡绿色丝线和金线交织的图案,绣的一年锦,同样在领口和袖口镶有一圈雪白的貂毛,雍容华丽。
桌上放的是北苑今年的“白乳”茶,此茶本属贡品,但朝廷每年仅需五十片,所余颇多,其中精品也有不少。唐俪辞带来的“白乳”并不压制成龙凤茶饼的形状,但也是一种团茶。他以中泠泉泉水煮开“白乳”,镇江中泠泉乃是天下煎茶第一泉。陆羽《茶经》有言:“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捡乳泉,石池漫流者上。”中泠泉位于杨子江江中盘涡险峻之处,取水极难,虽然是天下第一泉,却是极少有人能喝到其中泉水。
煮好的“白乳”倒入一种色泽黑亮的小杯,似为墨玉所制,茶水虽然滚烫,拿在手里却并不烫手。各人嗅着手里精细的茶香,小心翼翼的端着那墨玉小杯,均暗道闯荡江湖多少年,倒也从未喝过这等皇帝老子喝的东西。
众人各自喝了茶,嘴里绵密柔和的茶香让人颇为不惯,但看唐俪辞呵出一口气,脸颊越发红晕,似乎十分习惯这种滋味,各位也都装模作样,捧着手里价值连城的茶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丽人居之会果然是风流店的局,幸好唐公子及时赶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孟轻雷道,“唐公子赶去丽人居救人,桃姑娘却在房中遭遇伏击,摔下悬崖生死不明,我与余贤弟、古少侠等人下山查探两次,都无结果,令人挂心。”成缊袍与董狐笔并不接话,唐俪辞微笑,“桃姑娘的行踪,唐某必会调查,还请各位放心。”
孟轻雷欣然道,“既然唐公子如此说,我等自然放心。”唐俪辞避开话题,简略说了些丽人居后在望亭山庄发生的事,说到朱颜突袭碧落宫,被宛郁月旦说服回战望亭山庄,众人都是啧啧称奇,不知结果如何,谓为遗憾。
那日唐俪辞与宛郁月旦躺在杂草地上闲谈了一阵,等到回去之时,薛桃已经不在了。
阿谁一个人陪伴她到死,给她换了一身整洁的衣裳,出门到镇里转了一圈,镇里有个破旧的老棺材店,年轻人逃走了,老人并未逃走。她花钱买了一副薄棺材,玉团儿和林逋回来的时候,三人合力将薛桃放入棺材,在屋后掘了个墓穴简单的葬了。
没有人给她立碑,镇里卖石料的作坊已经家逃走,买不到任何石材,并且他们也买不起。
唐俪辞回来的时候,薛桃已经葬了。
没有人向他要钱,也没有人拿走他那件衣裳里的黄金去买一副好一点的棺材,他们虽然力量微薄,却从不依附别人。
唐俪辞从山后挖了一块石头,以短刀削切成墓碑之形,再以刀尖在石头上刻下“薛桃”二字,立在坟前。
之后他们就未再谈过薛桃的事,林逋与众人拜别,自行离去。他转而向南,步履之所至,便是大地江山之所在,虽然看似略有眷恋之态,却并不停留。
阿谁、凤凤与玉团儿跟着唐俪辞返回好云山,沈郎魂送宛郁月旦返回碧落宫。
现在唐俪辞在问剑亭与众人喝茶,阿谁抱着凤凤坐在房里,唐俪辞给她和凤凤送来了绫罗绸缎、各种吉祥如意的金饰玉饰,甚至是胭脂花粉。他同样给玉团儿也送了一份,玉团儿将那些东西穿在身上,将自己打扮起来,容色也十分娇艳。阿谁一样也没有用起来,件件她都收着,她也并非拒绝,只是打成几个包裹收好,有时候打开来瞧瞧,将一件一件的衣裳、一块一块的布匹、一件一件的玉器金饰取出来看看,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凤凤开始学说话了,他学得很快,脸颊上的那个酒窝儿越来越明显,阿谁轻抚着那酒窝,她是喜欢酒窝的,没有见过郝文侯的兄弟姐妹,也许他的兄弟姐妹便有酒窝,那凤凤有酒窝便不出奇。
“阿谁姐姐,”玉团儿今日去“西方桃”跌落的那个山崖看了一圈,“玉箜篌跌下去的地方真的挺危险的,他能没事真是命大,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脸上受了伤,不敢轻易露面,不知道是不是找到柳眼给他治脸了?”阿谁轻声叹了口气,“我觉得玉箜篌和朱颜一战必定又受了伤,只是擦伤了脸颊的话,他不会长期不露面的。但他会不会找到柳眼帮他疗伤,我也不知道。”
玉团儿悄声道,“我听沈大哥说,唐公子给了小方一个地址,小方肯定把柳眼带到那里去了,只要唐公子肯告诉我,我就能去找人。”阿谁摇了摇头,“他不会告诉你的。”玉团儿很失望的叹了口气,“我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他呢?”阿谁拉她过来,掠了掠她额上的头发,“唐公子不会告诉你地点的,但如果他想你,就会让方大哥来接你。现在你在好云山不是什么难打听的消息,只要他还记得你,还想念你,一定会让方大哥来接你的,别担心,慢慢的等吧。”
“阿谁姐姐,要是他让小方来接你,却不是接我怎么办?”玉团儿黯然的问,“他如果讨厌我忘记我了,就不会来找我了。”阿谁微笑起来,她的微笑一贯带着那股历遍红尘的清醒和倦意,“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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