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疼疼疼疼疼!”

一间并不算大的茅屋内,端端正正摆放着十几张木桌,大都是杂七杂八的木头制成的,看起来有些滑稽。木桌后坐着半大的孩子,有的才牙牙学语,有的却已经有十来岁了。

嚷嚷着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有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脸上沾满了黑色的墨水,左一道右一道,像只大花猫,看不清面容,眼睛还带着迷离的雾气,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陆之铭,睡得可好啊?”

穿着灰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扯着小娃娃的耳朵道,语气软得很,手下的劲倒是不小。

旁边的几个孩子嘻嘻笑出声来,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大一点的就显得稳重些,没有明张目胆地笑,目光里的幸灾乐祸却是一样的。

被叫做陆之铭的小孩不得不顺着男子的力道站了起来,捂着耳朵,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奶声奶气地为自己开脱道。

“先生,之铭没有睡觉。”

“你不是在睡觉是在作甚?”

睡觉流的口水都粘在脸上还撒谎,教书秀才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气的慌。

“先生,之铭在复习功课啊,先生不是讲了什么桩子睡觉变成蝴蝶了吗?我去找桩子了,看他是不是能变成蝴蝶。”

“那之铭可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在阿娘家,他还是个桩子。”

“尽是会油嘴滑舌,胡说八道,该打,手伸出来!”

“先生才胡说八道,桩子就是木桩子,哪里能变成蝴蝶?”

小娃娃撇着嘴回道,眼睛觑了一下那拇指粗的柳条,两只手紧紧背在身后,生怕露出来被木尺打了。

“好,这样吧,我考你一道对子,你若是能答出来我就不罚你,听好了,我出上联。”

秀才摇头晃脑念道。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小娃娃眼睛乱瞄,他隐约记得听过哪个学生念过这句话,但不过是一个印象,哪里记得清,就在他四处乱看时,突然一粒黄色圆滚滚的豆子落入眼眶,当下福至心灵道。

“黄豆绿豆荷包豆,豆豆……好吃!”

几个学生愈发乐不可支,掩着嘴偷偷地笑,秀才哑然,怒红了一张脸,举着柳条喝道。

“就知道吃!手伸出来!”

小娃娃一见那秀才发火了,心道不好,身子一躬,像条泥鳅一样从秀才的侧面溜了出去,边跑边喊道。

“先生说话不算话,非人哉!”

他一跑,那秀才就追上去,小娃娃仗着自己身量小,灵活,几次躲过了秀才手中的柳条。

看着秀才又追了上来,便往门口跑,正回头得意地做个鬼脸,转身就撞上什么东西,“扑通”一声跌地上了。

他这一跌就被秀才抓住了,知晓自己将有好一顿责罚要受,小娃娃恨恨地瞪着挡住自己去路并把自己撞倒的人。

那人十几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软绸,身形十分消瘦像大病初愈一般,脸色苍白,模样倒是挺端正的,只是身上冷冷清清,不像个活人。

“病痨鬼”

小娃娃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那人却连头也没抬,好似没听见一样。

“你这小泼皮,今日我看你还能逃了?”

那秀才先生揪着小娃娃的耳朵,倒没去关注门口的人。

一个高大的男人连忙将苍白少年扶起,看到秀才后一愣。

“敏钧?”

秀才抬头,脸上带了几分诧异和疑惑,“杜绝,你怎的在这?”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唉,一言难尽,能否借步说话?”

秀才见男人凝重的样子也严肃起来,拍拍小娃娃的脑袋,让他等着自己,便跟着男人出去了。

“嗳,小六,先生怎么走了,那个人是谁?”

从屋里跑出一个半大的孩子,好奇地朝秀才走的方向张望着,勾着小娃娃的肩膀道。

“我才不要告诉你,刚刚先生为难我,我看见你笑了,还那么开心,我回去告诉四姐姐,让她以后都不跟你说话了!”

“嗐,别呀,我错了还不行么。”

“不行,哪那么容易。”

“那、那我爹明日从集市上回来,带了些好玩意儿,我第一个给你玩好不好。”

小娃娃掰了掰手指,究竟是玩具的诱惑更大些,便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他们这边聊的热火朝天,那苍白少年却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是轻浅的,黯淡的眼睛里连一丝光彩也无。

“你觉得他的样子像不像去年刚刚死了儿子的李大娘?”

“哪里像了?李大娘又黑又胖,他可真好看,就是瘦了点……不瘦也没你的四姐姐好看。”

“谁说这个?我是说他的眼睛,里面黑黢黢的,怪吓人。”

小娃娃煞有介事地道,他也没放低了声音,少年闻言终于有了些反应,慢慢地抬起头来,没有血色的脸颊配着木讷的眼珠,像个木偶。

小娃娃打了个寒战,然后又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那少年看了一会儿又低了头。

直到午时秀才也没回来,孩子们三三两两地散了,他们有的还要回去做农活,时间并不大充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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