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尘的眼神与以往有所不同。
落魄的三年里,最多也是轻视和看不起。
现在,却多了幸灾乐祸。
他不屑与下人计较,来到父亲书房,现在是上午,他应该在办公。
“四号铁匠铺这月收入是三十两白银,五号布料坊收入是四十两白银,六号草鞋店收入是五十两白银……”郑管家在一旁念叨。
陆苍流伏在案几上,飞快记下,一边吩咐道:“收来的白银清点好,存入银库,定时清查,有纰漏立刻上报。”
“是!”郑管家年老七十,老态龙钟。
顿了顿,他复杂道:“老爷,您兢兢业业一辈子,撑起了陆家今日的偌大局面,二老爷这些年除了游手好闲,什么都没为陆家贡献,现在却闹着分家产,我老了,马上就要回乡下颐养天年,但老爷您和少爷可怎么办呐?”
陆苍流淡淡道:“陆府是父亲、我和二弟的陆府,不是我一人所有,作为当家人,不能坐视陆府分崩离析。”
郑管家叹道:“老爷就是这么耿直,二老爷才越发蹬鼻子上脸,他真正的图谋,我看不是家产,是家主的位置啊。”
陆苍流默然,良久轻叹一口气。
“那就将家主的位置让给老二好了!”
郑管家道:“使不得啊,二老爷的品行,我这些年看得明白,嫉贤妒能,自己却又没什么本事,真让他当家主,恐怕陆府没几年就要被他败光。”
陆苍流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老二的为人?但陆剑侄儿要飞黄腾达了,前段时间禁军副统领李岩登门,表达了要收他为弟子的意思,未来不可限量,他日后终将是陆府的中流砥柱,与之相比,轻尘虽然努力,却终究不足以担任陆府家主的位置。”
“与其等到日后我和老二、陆剑和陆轻尘反目成仇,不如早点卸下家主的担子,我从旁守护家族就行,再有陆剑侄儿的身份,陆家又能败落到哪去?”
郑管家两袖掩泪:“老爷一心为陆家,老奴不忍您落到那步田地啊!要是轻尘少爷三年前的天资依旧在,今日或许就是另外一番局面。”
他痛心疾首,为陆苍流感到不值,也对陆轻尘有丝丝责备。
陆苍流拍了拍他肩膀:“不怪轻尘,他这些年是怎样的努力,你我都看在眼里,我上次去探望他,他已经闭关几个月,明知已经不能再修炼,还那样刻苦,但凡他有半点资质在身,这样刻苦的修炼,也该比陆剑侄儿强。”
“可惜,命运残酷,让他小小年纪承受了那么多,我们不能再苛责他什么,他已经很努力了。”
“以后这样的话也不要再说了,不能再刺激他。”
郑老点了点头,心中仍然不免责备。
努力没有出结果,又有什么用?
轻尘少爷终究是连累了老爷。
嘎吱——
书房门骤然开启,门外站立着笔挺的陆轻尘。
他袖中的双拳微微握了握,有愤怒,也有自责。
二叔欺人太甚!
自责的是,他连累了父亲。
“轻尘……你怎么回来了……”陆苍流神情微慌,连忙道:“刚才的话……我的意思是,你继续努力的话,一定有希望,我没有别的……”
看着百般安慰儿子,唯恐伤害到他自尊心的父亲,陆轻尘内心暖流涌过。
这几年,一定熬坏了父亲。
蓦然望去,此刻才发现,父亲昔日乌黑的墨发,不经意间里霜染一片。
棱角分明的脸颊,在岁月流逝中,皱痕交错。
他老了。
在中年风华正茂的时候却老了。
陆轻尘心中一疼:“父亲,我们去见二叔。”
“轻尘,你是想……”
“卸掉家主之位。”
陆苍流沉默片刻,徐徐颔首:“也好。”
他本就有此意。
“再与二叔分家!”
陆苍流神情一变,摇头道:“不可以,陆府中属我实力最高,若分家,陆府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