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媚如丝的眼睛在她已蹭得半干的身上反复扫了几圈,同样是娇俏的一笑,“如果此时躺在这里的人不是我,而是他,相信他一定会更庆幸的。”
荼蘼的脸突然沉了下去,她锁住知鱼的手突然松开,人也已慢慢起身,“我特地找你来,可不是为了跟你聊他的。”
“哦?”
知鱼还独自躺在床上,此时的她,却并不那么急着起身了,
“我们之间唯一的牵绊,不就是他么?”
“不见得。”
泡澡的水不够热了,她便不再用了。
荼蘼慢慢地走到木桶旁的衣架前,已开始一件一件地穿起衣服来。
有贵客来,怎么也得稍微体面一些。
知鱼看着她已有些出神,她穿衣服的样子,真像昨夜的他。
是哪里像呢?
好像,就是那种无情。
人穿衣服的时候,当然不需要带着什么样的感情。
可是一个人把另一个刚刚还同躺在一张床上的人丢开后,那样淡然自若地穿着衣服,实在是无情。
可是,当荼蘼转过身去点灯的时候,她的眉头突然紧皱了起来。
她看到,荼蘼的身上,竟然大大小小有着百余条的伤疤。
只要是藏在衣服下看不见的地方,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好几条。
有刀割的,有剑捅的,还有钩戳的,十八般武器在她的身上,全都能找得到。
她姣好的身姿与这一百多道诡异的刀疤互相映衬,非但不让人觉得难看,反倒是有些更吸引人。
她身上其余的伤口已差不多快看不出来了,只有两处,特别的明显。
一处是前胸琵琶骨那里若隐若现的十二个洞,分在两侧,就像是锁骨下开出了两支妖冶的红梅,这是铁钩穿膛所致。
一处是后背上刀口完全不一样的十二个窟窿,银刀封穴,每一刀刺的痕迹都恰好在一处穴位上,至痛而不致命,每一刀都是佼佼高手所致。
精铁钩子洞穿琵琶骨,是关押一个麻烦的人最容易的法子。
可寻常人不过两把钩子就已完全锁得住,她,为什么会被穿了整整十二把?
知鱼不禁有些浑身发寒,她虽已见过不少残忍的手段,可这样的,却仍是第一次听说。
至于她背后的伤口,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只有临阵脱逃的人,伤口才会在后背而不是身前。
可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要是一个人的身后被捅了这样的整整十二刀,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那十二个洞的位置,刀刀都不致命,却一定是最痛苦的地方。
能刺出那样伤口的人,要么特别恨她,要么,特别恨自己。
知鱼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她此时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猜不出她的身份来了。
可她却已经知道,她也是人,也会受伤,这就够了。
“我们,此前见过?”
虽然她很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荼蘼,可是看到荼蘼的样子,好像很熟悉自己,于是,她也已犹豫了起来。
荼蘼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在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
她见过的荼蘼的出手,出手很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招架。
她知道她杀人的速度也一定很快,却不知道她穿衣服的速度如此之慢。
等她穿好这一身的衣服,怕是已足够能杀个百八十人。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在静静地等着荼蘼穿好衣服,她也是女人,她知道女人穿起衣服从来都很麻烦,她向来很有耐心,也很等得起。
荼蘼一边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窗前,拿起了窗边放着的那一坛酒,为她准备的酒。
“此酒名为文王贡。”
“我不懂酒。”
“无妨,你不懂,我可以说给你听。”
荼蘼淡淡地说着,已为她斟上了一杯,
“文王当年起兵西岐,除商纣,立西周。
虽是传位武王,可其他十子亦有各自封地。
聃季载,是文王最疼爱的第十子,那时被分封到了人杰地灵的沈子国。”
“沈子国?”
“耳熟么?”荼蘼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地嗅了嗅这其中的滋味,“离涂山很近是不是?也许,你甚至还见证过它的兴衰。”